B07:评论周刊·专栏
 
前一天  后一天

数字版首页 > 第B07:评论周刊·专栏
上一篇

宽容是一门艺术

2012年11月24日 星期六 新京报
分享:

  ■ 骆意不绝

  骆新 东方卫视主持人

  “铭记历史、放眼未来”的宽容,往往沦为“一朝挨打、终身记仇”的狭隘——选择性失明,片段式理解,极端化表达,也就成了某种社会文化的主流。这种不宽容的大环境,全民族的学习与创新也就自然成了奢谈。

  我这个人大概总是“后知后觉”——我才知道,11月16日,是所谓的“国际宽容日”。

  居然还有这么个纪念日!

  我确实搞不清楚,为什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要将每年的11月16日提议设立为“国际宽容日”。但我认为,能提出这个概念的意义,要远胜“禁烟、无车”之类的“国际日”。因为当你反复主张“禁止什么”的时候,一定是变相强调了什么的重要性,我们对被禁止主体的关注,会远远超过禁止本身。而“宽容日”的提出,至少说明,我们这个世界确实在“宽容”这个古老的命题上,出了点问题。

  孔子曰“六十而耳顺”,“耳顺”便有了宽容的意思。但不能简单地将“宽容”等同于“宽恕”,企图一味地充当好好先生,否则孔子也不会教育弟子不应“以德报怨”,而是“以直报怨”。如果说,“宽恕”是较为个性化及主观的,那么,“宽容”则更具有社会性,是先天而客观的;宽容包含宽恕,即对已经发生的伤害持有的冷静态度,但它更是良知、公正和容忍指导之下的集体人格,一个宽容的社会环境,可以让任何个体都拥有“言论的自由”、“信仰的自由”、“免于恐惧的自由”、“免于愚昧无知的自由”。宽容不仅是针对他人,更重要的是完成对自我的救赎。

  1994年,以《饥饿的苏丹》获得普利策新闻摄影奖的摄影师凯文·卡特,自杀前,留下了一句话:“生的痛苦远远超过了快乐的程度。”全世界都在质问他:“那个秃鹫面前奄奄一息的小女孩儿现在在哪里?”他不堪忍受艺术的荣誉是因欣赏苦难而获得,于是,在获奖之后,卡特立刻返回苏丹,遍寻作品中的小女孩儿而不得,最后,终于在多重压力下自戕。33岁的卡特之死,引起了当时新闻伦理和道德的争议。卡特死于客观舆论环境的不宽容,以及主观上的无法自我宽恕。

  作为一名媒体人,不得不承认,我内心的宽容度其实是有限的——我对任何事物都存疑,也经常尖锐地发出质问。但是,批评不等于消灭对方的发言权——我不同意你,但我誓死捍卫你发言的权利。

  人与人之间的有效沟通,必须依赖于具有宽容精神的社会大环境,一旦有效的、制度化的沟通渠道被权力所扼住咽喉,在“自媒体”发达的时代,自然便酝酿出了“网络暴力”。人类一切狂躁和非理性的产生,大多都是基于内心害怕被消灭的巨大恐惧。所以,众人动辄发动“谩骂攻势”和“人肉搜索”,不过是一种焦虑的情绪宣泄。

  当网络上充斥着左派、右派、带路党、五毛党的“定性”,大规模的人身侮辱、甚至靠约架伤害对方来证明自己的绝对正确时,理性沟通早已荡然无存——遑论宽恕——宽容更何足道哉?毕竟“血一旦流到地上,这仇恨就再也化解不开了!”

  前些日,闲看黄山谷晚年的书法作品《经伏波神祠诗》。以前,我只知道他的书法受禅宗之影响甚深,但如今再看,倒觉得通篇只有两个字:“宽容”。作为“宋四家”之一,黄山谷与苏东坡亦师亦友,苏、黄二人都经历了太多的跌宕坎坷,但朝堂的排挤和岁月的蹉跎,并未让他们走向愤世嫉俗,反倒有了“一蓑烟雨任平生”(苏轼)和“未到江南先一笑,岳阳楼上对君山”(黄庭坚)的大度和悠然,成就了他们的艺术创作。你可以把这种情形归于“寄托”,也好、“移情”也罢,但是,你不能不佩服这些古代的知识分子,无论外部环境是如何恶劣不堪,依然可以坚守内心的底线,对事物秉持理性的判断,对人性保持悲悯的宽容。

  遗憾的是,我们很长时间都信奉“非此即彼、非黑即白、非好即坏、非敌即友”的二元论,忽略了人类社会就和大自然一样,本身就是多样性的产物;我们一方面享受社会多元化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另一方面又顽固地坚信“只有我的思想才是唯一正确的”,这样的社会,即便不是弥漫着仇恨,也会充斥着怨怼。那种“铭记历史、放眼未来”的宽容,也往往沦为“一朝挨打、终身记仇”的狭隘——选择性失明,片段式理解,极端化表达,也就成了某种社会文化的主流。这种不宽容的大环境,全民族的学习与创新也就自然成了奢谈。

  雨果说:“宽容就像清凉的甘露,浇灌了干涸的心灵;宽容就像温暖的壁炉,温暖了冰冷麻木的心;宽容就像不熄的火把,点燃了冰山下将要熄灭的火种;宽容就像一支魔笛,把沉睡在黑暗中的人叫醒。”

  从这个意义上,你大概也能理解为什么雨果会写出《悲惨世界》,而1985年根据这部作品创作的音乐剧《悲惨世界》,一直是我认为“最好的音乐剧”,没有之一。(2)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