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

　　■ 乱小说（14）

　　赵先生琢磨怎么不老，琢磨得头发都白了，还没琢磨出一根毛来。他跟伍迪·艾伦的看法一样：“我不想通过死得以不朽，我想通过不死得以不朽。”

　　□巫昂（诗人）

　　这几乎是条死胡同，不死的方法越琢磨越狭窄，他先用土法，每天把乌龟壳上刮下来的粉末，加水煮一煮，当茶喝。乌龟要找越老的越好，他家床底下现养着几十只，都是祖上传下来的老龟。那些龟伏在床下，一动不动，半年出来喝一次水，其余时间只是吃吃蚊子，偶尔扔进去半根胡萝卜，过了一两年去看，萝卜已经干成化石模样，老龟们还是一动不动，万物静默如谜，龟们静默如白痴。

　　赵先生每天醒来，先趴在床前看那些乌龟，对它们默默祷告，寄予厚望，他希望这些乌龟永远活着，如果宇宙永不休止，宇宙无穷无尽，这说明长生不老是有可能的。“即便活不了一万年，”赵先生心想：“一千年应该也是可以的，不然五百年呢，最不济也是一百五十年。”

　　除了龟壳茶汤，他还将何首乌与糯米联合发酵，过年过节喝这个，母亲眼看着五十七了，唯一的儿子正在长智齿，大妻子眼角有了皱纹，她是个生女儿专家，因此跟生了儿子的小妻子合不来。

　　内战当头，赵先生秘制的龟壳茶汤和何首乌米酒，只给母亲、小妻子和儿子喝，大妻子和她的女儿们活该短命，她的事情也就翻篇儿了，他可以过上想有几个妻子就有几个妻子的自由生活。为了在家里藏这些不老神汤神酒，赵先生又愁白了半边胡子。

　　半拉老头赵先生，不想老，但看着跟他妈一样老，他妈自从知道自己每天早起喝的茶是不老茶，每天临睡前喝的酒是不老酒，整个人都精神了，看起来跟大妻子一般大小，邻居都以为赵先生有三个妻子，这让大妻子更生气了，她尽量不跟婆婆坐在一起，一起出门。

　　小妻子本来就小，她才十八岁，嫁给赵先生全因为觉得他脾气好，又有几亩肥田，一礼拜总有两个晚上跟她过。逐渐地，赵先生的辅修课已经延伸到房中术了，他从深夜隐忍到天亮，他有他的道理：“神龟虽寿，犹有尽时。”

　　这么念几遍，等在下面的小妻子，也就睡着了。

　　他终于没能有第二个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