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你好

　　■ 巴黎私信（14）

　　巴黎人总有冷漠之嫌——拿地中海岸边热腾腾的马赛人作比。就拿贴面礼来讲。

　　□驳静（旅法留学生）

　　正坐着的巴黎人，若遇见熟人，微笑着挺一挺背，略仰起头，那一声“Mu'a”只拿上嘴唇和下嘴唇稍微吸吮，啪嗒一下，声音就出来了，换面的时候只侧一下身，再来一下，“Mu'a Mu'a”里都透着矜贵。马赛人民那是凑过来拿嘴实打实亲在脸颊上。这是撑阳伞的女人在微颤的风里线条模糊地散步，却被冲过来的汉子一个熊抱的落差。

　　有天夜里，已经快11点了，我从A线地铁上下来，走回去。我们这一带治安相对好，从来没听说有发生抢劫案，但是每个在法国的中国姑娘脑海里，都备有一两个阿拉伯小伙子持械抢劫的故事，候在深夜独行的街上到耳边吓唬人。 就这么往前走的时候，前方大概百米处，聚集着一群人，大概有七八个青少年，随意站在道路两侧，只留出单人侧行之道，看着样子是旁边开着派对，这一群出来抽根烟。我迅速盘算了一下，要么到马路对面，避开这个多种可能性并发之路，清静的做法，要么，就只有穿过一群叛逆少年组成的甬道。似乎前者更好，然而真要过马路，绕开他们的意图太过明显，不免像在身上打一束聚光灯，本来没有使坏的心，这样一刺激，倒是给了叛逆小青年一个好理儿。

　　一面走一面换上一副镇静的表情，大义凛然地决定赌一把。靠近了，我嘴里不小心就冒出一句晚上好，还因为心虚特别大声，尾音收回来居然也显着矜贵了，然后就听到这两列人马，仪仗队似的，齐刷刷的，回我一句“晚上好！”疑神疑鬼的心情立马被如上级视察的尊崇感代替，心里火辣辣地美一句，抽烟小正太们的和声真是好听啊，简直快笑出声。

　　早出遇到清洁树叶给我让道的大爷，我会道谢意味地说一声早上好；下午回去经酒馆门口一群无所事事的大叔抽着烟捏着一瓶啤酒，不那么正经地调笑一声下午好；脑袋里天马行空快要撞上电线杆的时候，迎面走来的婆婆会提醒一句你好；还有用“excuse me”起头问路，人家固执地不说话看着我，直到意识到得先说一句你好。

　　冷漠说的大概只是这个意思，没有免费的你好，没有免费的微笑，总有些略带温度的企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