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人物的退场方式

　　■ 舆论场

　　邹振东 厦门卫视总监

　　政治是一场充满补丁的大戏，它勾起人们无数的好奇心。如果没有意外的泄漏，人们永远也不知道奥巴马准备的败选演讲稿会说什么；同样，我们也不知道罗姆尼胜选了会说什么。

　　正如饱受争议的中央电视台在直播刘翔奥运会比赛时居然提前准备了四个解说预案，今年的大选，奥巴马也承认准备了败选讲演稿：“你总是要做两篇讲演稿的准备，因为你不能把所有事情想当然。”奥巴马这样做无可厚非，因为直到选举日投下选票那一刹那，美国人民仍然不知道自己最终选出的领导人会是谁，奥巴马也不例外。而选举一结束，按照惯例（其实没有惯例媒体也容不得你）无论胜选还是败选，你都要发表一个演讲，这不仅是对对手的尊重，也是对自己的选民负责，不能输了就哭得稀里哗啦地躲起来，“独自流泪到天亮”。

　　政治是一场充满补丁的大戏，它勾起人们无数的好奇心。如果没有意外的泄露，人们永远也不知道奥巴马准备的败选演讲稿会说什么；同样，我们也不知道罗姆尼胜选了会说什么，我们只知道在投票前，自信满满的罗姆尼曾透露他已经写好了长达1118个字的胜选演讲稿，可惜，我们永远听不到了。

　　罗姆尼自称他只准备了一个版本的演讲稿，那就是胜选演讲稿，但命运只给予他发表败选演说的机会，他在祝贺奥巴马总统、第一夫人和他们的两个女儿后，一一感谢了自己的竞选伙伴、太太（他称之为一生的爱人，并认为若有机会，她会是一位很棒的第一夫人）、儿子和自己的竞选团队，最后他对热泪盈眶的选民说：“我多么希望我能够实现你们的希望，带领这个国家朝着一个不同的方向前进，但这个国家选择了另外一位领导人。所以，安和我与你们大家一起真诚地为他和这个伟大的国家祈祷。”

　　假如选举可以重来，听完两位候选人最后的演说之后重新投票，选举结果可能会不一样。

　　我承认，我更偏爱收藏败选者的演讲，如果两篇演讲稿只能收藏一篇，我会毫不犹豫放弃胜选者的演讲稿。这不是因为我有妇人之仁。男人不懂女人，成功的男人更不懂女人，男人总想当然地认为只要事业上成功地打败情敌，就可以俘获美人心，君不见决斗场上，两个男人为一个女人决斗，那个女人扑上去抱起的往往就是那被打倒在地上流血的男生。李清照就是最好的典范，她才不稀罕刘邦那得势的流氓、得意的帝王，让她泪流不止的只是：“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

　　真正吸引我的是政治人物的背影。我一直以为政治人物的出场方式，只能看出未来的指向与可能性，而政治人物的退场方式才能真正看出英雄的本色和缺陷。“大风起兮云飞扬”是刘邦的出场，而让千古豪杰唏嘘感叹的是项羽“虞兮虞兮奈若何”的英雄末路。

　　政治人物的背影，最能昭示政治人物的格局。2012年，另一位政治人物的退场方式，让我一声叹息，她就是蔡英文。在败选演说上，蔡英文一句：“你可以哭泣，但不要泄气。”让蔡英文的粉丝泪奔。但遗憾的是，蔡英文没有从一党之私的格局中超越出来，她仍然只是对着支持者喊话，她的主语仍然是“我们”： “挑战现任者本来就是一个很困难的事情，我们没有执政的优势，我们的资源也相对困乏，尤其是在中北部，我们在基层的根源还不够，但总体而言我们的努力是不够的。在诉求、策略、组织、文宣等工作上，还有很多地方我们都需要加强……有一天，我们会再回来，我们不会放弃。”

　　蔡英文的背影维持了一个政治人物应有的尊严和气度，但是她的格局与四年前同样败选的谢长廷相比，却有高下之分。谢长廷败选感言主语突出的不是“一党之私”的“我们”，而是台湾：“我的生命属于台湾，舍此无处可去，这是我个人的挫折，是民主的结果，不是民主的失败。”3月22日那一晚，在支持者们哭得一塌糊涂时，谢长廷，这位想改变历史却又被历史规定、想超越历史却又无法和历史切割的政治人物，没有流下眼泪，甚至眼角都没有泪花闪动，“今夜，请别为我哭泣！”，谢长廷用他足以令人肃然的风度为历史留下回味无穷的背影。

　　2008年，我在给《南方周末》对台湾大选进行选战复盘时，谢长廷的退场方式，让我认定他是民进党最值得关注的政治人物之一，直觉他不会就这样轻易退出台湾的政治舞台。但是，2012年的台湾大选，谢长廷几乎消失在人们的视野，正当我反思自己对谢长廷是不是看走眼时，2012年10月，谢长廷以个人身份访问大陆，进行其“开展、互信、分享”的破冰之旅，成为民进党内曾任台湾公职的政治人物中，访大陆层级最高的一位。谢长廷在两岸事务千里独行、自走维新之路，让人们对他的后续充满想象。

　　政治人物有时候的退场，是为了下一次出场。（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