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人物的位移和表情

　　■ 舆论场

　　邹振东 厦门卫视总监

　　你在自己家里，无论对着镜子如何做鬼脸，没人找你麻烦，但是，到了公共场所，表情就有可能被大多数人传播，形成舆论。你流露什么样的表情，你就传递什么样的舆论。你传递什么样的舆论，你就遭遇什么样的民意。

　　政治人物的位置，就是一种政治，不同时空其所在的位置不同，其传递的舆论信息也不同。危难时刻，民众希望看到领导人出现在现场，领导人的位置，传递的不仅是关怀、安慰与安全感，更重要的是“我和你们站在一起”。但如果事件发生时，领导人恰巧不在现场，政治人物将如何位移，考验着他的政治智慧与舆论水平。正如物理学的位移，是一个有大小和方向的物理量，政治人物的位移也有着舆论的矢量。

　　为什么危难时刻，政治人物要进入现场？物理学可以帮助我们更好地理解。当危难发生，危难的地点就形成一种舆论的高海拔，越是危难的核心，它的海拔就越高，当政治人物向这里出发，他就开始获得舆论的势能，当他抵达目的地，他就站在舆论的大坝上，闸门一旦打开，像瀑布般喷泻而出的激流带来的巨大能量，可以将政治人物推向舆论巅峰。

　　但政治学的位移和物理学的位移还是有些不同，物理学的位移只跟大小与方向有关，和路径无关，但政治学的位移，不仅跟路径相关，更重要的是它跟时间也相关。2005年“卡特里娜”飓风，当时正在休假的美国总统小布什7天后才到灾区视察，飓风对美国造成的财产损失超过了800亿美元,但对反应迟钝的小布什带来的政治灾难，却难以用数字评估。

　　“八八风灾”进入第12天，马英九终于前往高雄县重灾区探视小林村灾民，在拈香祭拜亡魂后，马英九原本要步行进入下一个地点勘灾，现场却突然传出灾民的哭号声，并有灾民高声呼喊：“你现在要怎么做？”

　　据报道，一名小林村妇红着双眼上前向马英九陈情，哭喊：“小林村民现在都没有家了！”她表示，事情发生就发生了，只希望当局能好好善后，并替村民打造一个祭拜亲人的地方，完成大家的愿望。妇人也希望马英九能清楚说明未来的救灾计划，以安定灾民的心情。

　　不过，在妇人陈情的同时，也有不少激烈民众在旁呛声：“救灾时找不到，现在才出现有什么用？”

　　其实，被“微笑”撞了一下腰的官员，微笑局长并不是第一个。7·23动车事故后，铁道部发言人王勇平的表现备受诟病。教育部前新闻发言人王旭明语重心长地给自己的好朋友王勇平写了一封信：“那天发布会上，你的语态太强势了，语调过于高亢、激昂，不像犯了错的，倒像是别人犯了错。神态也有些不合，比如眼睛总是向上，时时有松弛和自然的样子，最不该的是有网友电视截屏中你职业性的微笑，这样的场合是断不该有的。”

　　遗憾的是，“断不该有的”的忠告被淹没在一连串雷人的话语中：“这只能说是生命的奇迹”，“至于你信不信，由你，我反正是信了”，人们相信王勇平出状况的根源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以致人们忽略了官员的表情也可能惹火烧身。

　　表情，作为一种舆论，特指在公共领域。你在自己家里，无论对着镜子如何做鬼脸，没人找你麻烦，但是，到了公共场所，表情就有可能被大多数人传播，形成舆论。

　　如果碰到一个神秘的会议不能采访，也进不了会场，电视台的菜鸟很可能会选择放弃，但资深的电视台记者则会选择等待，他们不眠不休地等待一个场景，那就是会谈者走出会场时的那一刹那。会谈者当然不会走到话筒前，他们会躲着镜头快步离去。菜鸟会问：花十几个小时，甚至更长的时间，等待一个沉默无声的镜头，值得吗？资深记者的回答是：值得！因为，表情会暴露一切，在走出来的一刹那，会谈者很难掩饰自己的表情，比如，一个经过艰难的谈判终于成功的会议，很难想象走出来的人们不是如释重负，而是紧绷着脸。“如果那些家伙老谋深算，特别会掩饰呢？”菜鸟还是不屈不挠地质疑。老记者会微笑地告诉他：“一个被掩饰的表情，可能是更有价值的新闻！”

　　在大多数情境下，一些官员的表情是被面具掩饰了，只有在大灾大难面前，他们的表情才经不住推敲。碰到天灾人祸，他们跟你讲道理，讲专业，讲临时工，所有的说辞归结成一句话，那就是“这一切都不是他们的责任”，而受害者的家属们则一律“情绪稳定”。面对生离死别，他们有无穷的理由和无数的借口，就是看不到他们眼角里一点泪光。

　　舆论是社会的皮肤，在微笑的表情之下，埋伏着汹涌的民意。人们对微笑局长的追问，实际上是古老的官与民、忧与乐的主题在现代的演绎：“乐民之乐者，民也乐其乐。忧民之忧者，民也忧其忧。”一切与民众情感相背离的表情，必将受到民意的强烈反弹。

　　你流露什么样的表情，你就传递什么样的舆论。你传递什么样的舆论，你就遭遇什么样的民意。（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