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道

　　■ 乱小说（34）

　　有个道士，在城里开了个小店，他做什么生意的呢？一般人做不了，他的那个道观，实际上是个通道，生者可以去访问他们想见的死者，死者呢，也可以短暂地来看看还活着的亲人。

　　□巫昂（诗人）

　　后来人知道了，这种道士不务正业，不是个好道士，他收费却也不高，一次一两银子，普通百姓都消费得起，如此，倒也没人告官，即便是官，也有省亲之需求。省过一次过世的老娘，涕泪交集之后，对道士只有感恩，换作谁，不想留着他的通道呢？

　　城里有个世家子弟，叫做邝生，他娶了七个老婆，体力消耗过度，二十七岁上，就得病去了。他家有个自幼带他长大老仆，老仆哭得死去活来，落下的眼泪比七个老婆加起来的还多，如同死了亲生子。一个正室，六个妾议论纷纷说：“难不成这老儿是我们相公的亲爹？”

　　于是伙同厨娘老妇，说死去婆婆的小话，追根究底，探那多少年前的蛛丝马迹，演绎出许多内部八卦，越琢磨越觉得自家相公的眉眼儿，长得有几分像老仆，手长脚长腰长，而死去的公公，是个矮胖锉。

　　老仆去找道士，道士应允了他的请求，让邝生回来看了一眼，他看起来没精打采的，七个女人的余毒未消，交代了一句话说，不要让她们集体守寡，能改嫁的都改嫁了罢。老仆见到他，拖住袖管，哭到呼天抢地，邝生倒是冷静，说，有了道士这直通车，没事就可以回来转转的。

　　当夜，老儿再去找道士，他提出一个方案，想让自家小主人死而复生，道士说，那个世界也不是好欺负的，你要带回来一条命，就得拿一命去换。老儿回来告知众老婆，她们个个犹豫不决，大概多半找好了下家，正忙着挪细软呢。

　　老儿见大家不开口，大概也明白了意思，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说的就是这种脆弱的关系，怎么比得上他跟邝生的。老儿回到道观，让道士开工作法，用自己去换那年轻人，道士摇头叹息说：邝生来过了，说那边呆着，其实正好休息，也不想回来再折腾这尘世的事了，老儿听了，愣了半天，递给道士一坨银子说：那你帮我打开这门，我过去，再不回来了。

　　那金属门缓缓打开，里面都是光亮，有信仰的人，却说那里是天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