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氓是这样炼成的

　　■ 中国性格（37）

　　明代社会流氓化的根子，当然是大明王朝的开创者朱元璋，他治国措施的核心，就是防止任何人觊觎他的权力，并且，明代的制度设计和统治作风，使人的自主与自尊意识受到致命摧折。

　　□张宏杰（历史学家）

　　在他统治的三十一年之内，朱元璋屡兴大狱，以种种借口，把全国的几万户豪门大户杀得所剩无几。到1397年，即他死前一年，户部报告全国有700亩以上土地的仅剩下14341户，并呈报详细名单，朱元璋松了一口气。

　　朱元璋以流氓手段治国的另一个表现就是大搞特务治国。因为出身卑贱又防范心重，朱元璋对治下的臣民表现出强烈的不信任心理。因此他对臣民们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包括私生活，表现出一种病态的关注。为了满足这种病态心理，朱元璋在中国历史上首创了类似秘密警察似的特务组织“锦衣卫”，用他们来监视全国臣民的一举一动，并且明目张胆，毫无顾忌。锦衣卫“检校” 无事不查，无事不报，社会的每个层面都在他们的侦查范围内，人人惧怕，朱元璋却十分欣赏，说“有此数人，譬如恶犬，人则怕”（《国初事迹》）。

　　以流氓手段治国，自然要依靠流氓，因此明代政治的另一大特点是流氓与权力的高度结合。明代特务机关用的人都是从各角落搜罗来的流氓。因为皇帝对他们的高度信任，东厂和锦衣卫秘密警察特权几乎不受限制，因此他们就充分利用手中的特权，把办案当成发财捷径。

　　流氓们的大量涌入使这特务机关呈现出明显的黑社会面貌。明代东厂西厂锦衣卫内部，广泛地使用黑话“切口”：他们把到各处打听臣民隐私、搜集情报叫“打事件”，打事件主要要靠各地地痞流氓提供线索，特务因此要给地痞流氓一定报酬，这叫“买起数”。特务寻找无人之处私设审讯室审讯叫做“打桩”，用酷刑勒索钱财，叫做“干酢酒”或是“搬罾儿”，暗地里害人性命叫“壁挺”……

　　贡斯当叙述专制权力如何摧残社会道德：（专横的权力）毁灭道德，因为缺乏安全感就不会有道德……在受到瘟疫袭击的城镇中，道德会出现突然的堕落：垂死的人掠夺垂死的人。专横权力对道德的影响，就像瘟疫对人的影响。每个人都会抛弃同病相怜的受难伙伴。每个人都会公开放弃他们过去生活中的契约。

　　明代的制度设计和统治作风对民族性格产生了不可逆转的影响。通过强硬而残暴的政策，把传统文化中的负面因素放大到整个国家的性格。他的强横残暴，使中国民族的整体性格又一次大幅度软化，他将社会个体的自主性摧毁殆尽，人的自尊意识更被扫除一空，奴性从明代开始，在人格空地上如同野草一样长得更加茂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