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停的红隼

　　■ 生灵笔记（5）

　　今天，谈起保护老北京遗产，我们优先关注城墙和胡同，忽略的却是自然和生灵。红隼曾是北京最常见的一种猛禽，城市的变迁带给它们日渐式微的厄运。一个城市生态系统的销声匿迹绝不亚于一座旧城及其文化的土崩瓦解。

　　□张劲硕（动物学博士）

　　十年前，我到位于北郊洼里的中科院地理所做兼职，老职工都管那座屹立的建筑叫917大楼。那时候，这里是大片的奥运公园预留地，有一天，我突然见到半空有只“风筝”定点在某个位置不动，但瞄到周围却毫无人影。我急忙凑前观望，原来是一只漂亮的隼。

　　隼在鹰、雕、鵟、鹞、鸢、鹗、鹫、鸮等组成的猛禽家族中算是内秀的小个子，从它的身上看不到猛禽外露的霸气。隼的身材优雅，头、躯干、尾的比例好似被上帝“黄金分割”过，由内而外地散发出贵族的气质。伊朗和阿拉伯国家把隼称作“夏赫恩”（Shaheen），波斯语中的皇帝之意。中世纪的欧洲将隼作为高贵的国礼使其发挥外交功效。海东青（矛隼）曾是满族祖先的最高图腾，后来频频出现在清宫廷绘画之中。

　　有幸邂逅这类最有历史文化感的隼，定当仔细观察。它那红褐色的外衣上点缀着许多黑色斑点，皮黄色的下体还有很多黑色纵纹。它的眼睛又圆又大，就像脸颊上镶嵌着一对乌拉圭紫水晶；眼下的黑纹如同用毛笔勾勒出的鱼尾，又像是猎豹的泪腺。很显然，这是一只红隼。此时此刻，它的翅膀完全打开，上下不停地振动着；它的尾羽好似全部展开的折扇，十二枚羽毛依稀可辨。这只红隼虽然不断扇动着翅膀，但却一点儿都没有挪窝，而是固定在了半空中，并低下脑袋看着地面上老鼠等猎物的活动。这是隼科鸟类最经典的悬停动作。之于悬停，能够掌握这种飞行技术的大概除了蜂鸟，就是直升机了。

　　当红隼经过几次悬停发现猎物，并锁定目标的时候，它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向下俯冲，落地捉到老鼠。当然，失手的时候也很多，我也常见到它什么都没抓起来。后来，我又见到917红隼好几次，也许是同一只，也许是它的同伴。再后来，随着筹备奥运会，917大楼被拆掉了，地理所西迁至不远处的南沟泥河。

　　2006年年底，动物所也搬到南沟泥河，与地理所成了近邻。就在我到五层办公室的第一天，我无意间望向窗外，居然看到了一只红隼！它在窗外盘旋了几圈之后飞走了。难道这是那只久违的917红隼？或是它的同伴，抑或是它的子嗣吗？

　　始料不及的是，这是我与红隼在原917附近的第一次重聚，竟然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