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子狸追思

　　■ 生灵笔记（6）

　　□张劲硕（动物学博士）

　　十年前，SARS暴发，人们把罪魁祸首算到果子狸的头上。果子狸自此遭了殃，全国各大饲养场全面扑杀，连和果子狸长得像的动物也统统消灭掉。我在新闻中，看到这些动物在笼子中悲凄地哀鸣，我不免心生怜悯。

　　于是，我着手查阅资料，准备系统地介绍果子狸及其他类似的动物。但十年前，我本科才刚毕业，属于初出茅庐的傻小子；为了保证文章的科学性、观点的权威性，我决定采访相关的专家。

　　果子狸是灵猫科动物，亦称花面狸，它的近亲是大灵猫、小灵猫、椰子狸等。灵猫科动物学家王应祥教授接受了我的电话采访。他对果子狸是“元凶”的观点持怀疑态度，甚至认为果子狸可能是受害者，不排除人类传染给它们的可能性。他还很有前瞻性地提示，在病毒溯源问题上还要把目标放在果子狸的食物链中去考虑，即它的动物性食物。后来的研究证明，王先生当时的观点是正确的。

　　我又采访了更为年长、更敢言的动物学家汪松教授。汪先生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就是人吃出来的病。果子狸和蛇烹饪在一起，被称为上等的龙虎斗，广东人不知道吃了多少年了。他说，从人类健康角度来讲就应该远离野生动物，更不应该经常吃野生动物。

　　我把二位先生的观点总结了一下，并补充了些内容，希望借专家之口表达自己的观点。我写了长文，其中还介绍了果子狸的生物学知识、人兽共患病知识等。2003年6月2日，《北京晚报》用一整版刊登了我的文章。之后，我在《中国国家地理》、《动物学杂志》等刊物上撰写科普或论文综述，介绍人类与野生动物的健康关系。

　　意想不到的是，2004年，我竟然跟随我的导师张树义教授开展了SARS病毒野生动物溯源研究，我得以有机会深入野外，研究果子狸的生态学。我们还大量采集了野生和家养果子狸、与果子狸伴生的兽类、果子狸的动物性食物等等，结果“见证奇迹的时刻”出现了。SARS病毒的源头是蝙蝠，蝙蝠不仅有抗体，还有与人类SARS病毒高度同源的类SARS冠状病毒。这一成果刊登在2005年9月29日的美国《科学》杂志上。

　　非典过去十年了，但吃野生动物的风气并未因为它而止。相反，贩卖野生动物更加隐蔽，吃野生动物更加奢华。未来人类的健康会不会因为野生动物携带的病毒传染给我们而受到极大的挑战？这个问题值得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