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元勇 做一个有信念的编辑

　　文学是一种可以对人的精神产生巨大影响的艺术。对优秀文学的信念，让我对文学出版永不绝望。

　　曹元勇(上海文艺出版社)

　　在价值标准越来越多元化的时代，因为认识角度和价值取向的不同，好编辑的定义早已打破传统固有的格局，充满了变数和可能性。比如，一个能够策划运作畅销图书、赚取大额利润的编辑是好编辑；而一个学养深厚、长年累月打造具有高端学术价值图书的编辑，同样也是好编辑，即便他所打造的这类图书的市场空间可能十分狭窄。就我个人而言，从事文学出版十多年，我所希望的是做一个有信念、有坚守的编辑与出版人。

　　我们所面对的这个时代的另一根本属性是资本的逻辑无孔不入。在这样的时代，谈论信念，无疑会让与资本逻辑俱进的人们瞧见堂吉诃德飘忽的影子。但是毫无疑问，任何受人尊敬的收获，都离不开对有价值的理想和信念的坚守。对于真正优秀的作家或学者来说，从事文学创作或著书立说的出发点既不是为了赚取高额版税，也不是为了获得某个奖项，而是追求高质量的精神成果。同样，只有坚守同样理念和追求的编辑，得到的乐趣和收获才会是持久的、精神的。

　　作为一名文学编辑，我是非常幸运的。十余年来，我既编辑出版过草婴先生翻译的十二卷本《托尔斯泰小说全集》，也编辑出版过为中国文学摘得首个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先生的一系列作品；既编辑出版过阎连科的小说《丁庄梦》、格非的小说《春尽江南》以及其他一些当代实力派作家的作品，也编辑出版过一些外国当代优秀作家的作品。基于对优秀文学的认知和信念，在与当代外国优秀作家的作品相比较时，我从来不觉得中国当代一流作家的作品质量真的逊色。相反，在我看来，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以来，莫言、贾平凹、阎连科、格非等作家的作品，不仅用真正属于汉语文学的方式，充满力量地写出了历史、现实以及人性中丰沛的荒诞，甚至也以他们非凡的敏感，预言式地写出了比他们的作品晚到的荒诞现实。因此，当莫言在去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时，我才并没有觉得吃惊，因为那不过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在我编辑出版过的外国文学作品中，最值得一提的是草婴先生翻译的《托尔斯泰小说全集》。我至今还记得，当初策划出版这套书时，让我心生高山仰止之情的不仅是列夫·托尔斯泰博大的精神世界和卓越的艺术创造，同时也有草婴先生作为大翻译家所长年抱持的人文情怀和独立良知。历史和现实——特别是“文革”中炼狱般的磨难，让草婴先生清醒地认识到，缺乏人道主义的社会有时候会变得多么可怕。他从托尔斯泰的作品里看到了人道主义的力量，于是尽管身躯羸弱，他却以顽强的毅力和专注，作为独立翻译家，持之以恒二十年翻译了托尔斯泰的全部小说作品。所以，作为文学编辑和出版人，把草婴先生翻译的托尔斯泰作品完整地编辑出版，在当时不只是荣幸，同时也应该是使命和责任。

　　文学是一种可以对人的精神产生巨大影响的艺术。对优秀文学的信念，让我对文学出版永不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