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科马克·麦卡锡
美国小说家和剧作家。代表作有《血色子午线》《边境三部曲》《老无所依》《路》等。《血色子午线》开启麦卡锡创作的转折点,在《纽约时报》评选的“过去25年美国最佳小说”中名列第三。《边境三部曲》引起图书界的轰动,荣膺美国国家图书奖和国家书评奖。由《老无所依》改编的同名电影力夺奥斯卡最佳影片等四项重量级奖项。这些都奠定了麦卡锡的大师地位,他也一直是诺贝尔文学奖的大热门人选。
□书评人 艾洛
这是一部史诗。在作者科马克·麦卡锡看来,“书是用其他书造成的”,作品与作品不仅仅有构造或影响的关系,也会相互竞争。这是一种古老的竞争,维吉尔用《埃涅阿斯记》去和《奥德赛》与《伊里亚特》两部史诗竞争,麦卡锡的作品也可以从这种竞争视角进行分析:最新的作品《路》(2006)是末日的返乡,寻找新家园之旅,是灰黑色的《埃涅阿斯记》前六卷;《苏特雷》(1979)则是一部美国乡镇《尤利西斯》;居中的《血色子午线》(1985)常常被论者拿来和《白鲸》(麦卡锡最爱的作品)比较,但更合适的参照物其实是《埃涅阿斯记》后六卷,两者都关乎外来定居者与土著的征战与杀戮。
麦卡锡就像是《血色子午线》中《尾声》部分的传薪者,敲击岩石,点燃过去生命的化石(煤),让火传下去。死者并未退场,过去的历史就像骸骨一样,会变成新生命所用之火的来源,红色的鲜血会变成黑色的煤。但必须有人意识到生命会变成煤,必须有人去挖掘并点燃这些煤,麦卡锡对“西进运动”杀戮历史的溯源与复现,就是这样一种挖掘。书中所有的暴力并非为了刺激读者的感官,只是为了阐明世界的真相,让生活在“和平”与“安逸”之中的当代人,为将来的黑暗与战争做好准备。
这部小说是一部为了将来的末世而书写的、发生在过去的《现代启示录》。“上校”是“法官”的子嗣,如同“越战”是另一次“西进”。内战之后,美国的“西进”屠杀愈演愈烈,这是划分敌我、化解内部矛盾的惯用招式。但如果从人类整体的角度来看,如果相信相互争战是人类的普遍命运与状态,相互灭绝也就是人类争取“生存空间”的常见手段,而非一时一地的特例。书前的第三段引文看似不过是日报上一段普普通通的考古学报道,但如果种族灭绝是和人类一起诞生的行为,我们究竟该如何应对这种行为?麦卡锡绝非要为任何屠杀辩护,他只是想提醒人们,别抱幻想,孩子们,也别变得软弱,否则你将无法在这个世界生存。而如果你被杀死,你的一切“好”东西都会被胜利者夺走,你的财产、你的土地、你的形象、你的灵魂,还有,你最珍贵的正义。
当然,另一条路就是止杀。书中的少年并没有遵行无限制的杀戮,所以多年后“法官”找到他的时候,告诉他自己很失望,因为少年并没有听从他的战争教诲。“法官”究竟是一个实存的人还是死亡与杀戮的象征精灵?“法官”既是一个象征也是一个实在的人。小说最后,麦卡锡让“法官”把长大了的少年拢(gather/legein)向自己庞大的身体,同时关上了厕所的门。结束场景回到了混乱的舞池,“法官”边拉小提琴边舞蹈,像一个暴力的查拉图斯特拉。那么死在厕所的是少年?如果我们想想《现代启示录》的结尾,想想杀死“上校”后又变成另一个“上校”的男子,我们可以说,死去的是“法官”,他一直在等待少年杀死他,让这杀戮把少年变成另一个“法官”,变成另一个自己。正文最后“法官”说,我永远不会死。这是杀戮的延续。这也是《黑客帝国》中尼奥最初失败的原因,杀戮只会让反抗者成为新的杀戮者,只有停止杀戮才能真正摧毁“杀戮”本身。
但《黑客帝国》毕竟是一个虚拟的世界,其中的崩溃是虚拟的非真实崩溃,现实生活的止杀则要付出毁灭的代价。面对杀戮者,如果逃避或者拒绝杀戮,会像印第安人或佛教印度一样遭受灭顶之灾。而杀戮也不会因此止息,它会继续膨胀,直到这个世界和它自己一起被它自己毁灭。在人类有限的生命之中,究竟是为了活下去而杀戮还是为了另一些信念而放下武器,永远是一个难以抉择的终极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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