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的电话再不会迟到

　　杨世凯 遇难地：宝兴县灵关镇 终年：44岁

　　女儿习惯和杨世凯每周五打电话。聊得最多的，是挣钱让他和妈妈旅游。19日那天，女儿忘记了。杨世凯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时间却出人意料地戛然而止。

　　4月21日，杨世凯下葬了。

　　一切都那么快。他刚刚死于地震。躺在冰冷的地上，盖着彩条布。旁边放着他脱下来的衣服。太旧了。

　　他从来没为自己着想过。每天工作12个小时，打钙粉。他的妻子岳开锦常常嘲笑他粉尘满面，像个卖面粉的。

　　他不在意。他是一家人的支柱。

　　死去

　　踏出大门却没逃过死神

　　清晨8点，他像往常一样打开钙粉机器，等着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然后抱起白色的石块，填入机器的大嘴中。

　　地震发生时，杨世凯在一楼，逃出来本应很容易，但他踏出了门口，却没逃过死神——大门门柱倒塌，砸在他的身上。

　　岳开锦找了五个小时，也没有发现被门柱砸在下面的丈夫。直到她绕到门柱另一边，看到只有拇指长的衣服露出来，还有左侧的一只耳朵。

　　她精心修饰了他。

　　用针将他左侧划烂的脸缝了起来，就像为他精心缝一件衬衣。

　　脚板被砸成了三截。她小心地托起来，让它保持连在一起。

　　他44岁，她和他结婚22年。从来没有想到他会离开。岳开锦习惯了他泡一杯浓茶的同时，给她倒一杯白开水。她不爱喝茶。他那天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去买馍馍当早饭。

　　地震发生，烟尘一片。她在街上打建筑零工，先想到的是儿子。在街上看到光着脚板的儿子时，她悬着的心落了地，却没想到，死去的是丈夫。

　　她摸索着找出他的身份证，用黑黢黢的手摸着。她说，你看，我打建筑零工手上全是伤。

　　他每月收入5000多，是一家人的最大依靠。尤其是女儿的。

　　牵挂

　　等待女儿每周五的电话

　　女儿在成都上学。她21日凌晨赶到雅安，步行了十几个小时到家。

　　她不知道爸爸已经死了。即使是堂哥告诉她，做好心理准备，她也没有想到家里会有人死去。

　　她到了家，看到躺在冰冷水泥地上的父亲。扯不到白布，头上围了一根麻绳，为父亲下葬。

　　父亲疼她。她喜欢和他一起看电视，抱着他的手，或者把脚放在他的脚上。看到一个地名，父女俩一起跑到地图边，看谁找得快。

　　她习惯和爸爸每周五打电话。聊得最多的，是如何上完大学，给他买茶，给钱让他和妈妈一起旅游。

　　4月19日，她忘了打例行的电话。杨世凯和岳开锦唠叨了一句，梅梅怎么没打电话。

　　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时间却出人意料地戛然而止。就像他永远也不会想到，他居然穿着自己父亲的寿衣，躺在他的父亲准备了多年的棺材里。

　　他的妻子在灾难中，仍维持着这个家庭最后的体面。她对参加葬礼的人说，家里都砸了，没东西招待你们。以后一定补回来。

　　新京报特派震区记者 张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