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图的世界不再有地震

　　苟俊杰

　　遇难地：

　　芦山县清仁乡横溪村

　　终年：8岁

　　王晶晶

　　遇难地：

　　芦山县清仁乡横溪村

　　终年：8岁

　　希望你变成小天使，进天堂，继续过完你开心的日子，请放心我们，我们的日子一定能挺过去。

　　——父亲苟全虎

　　祝你在另外一个世界里健康，不要太想妈妈，妈妈永远都会想你的。

　　——母亲张霞

　　妻子背过脸去，苟全虎迟疑片刻，开始数落起自己。

　　17日中午，8岁的儿子苟俊杰放学回家，想要一元零花钱。

　　苟俊杰想要买冰糕吃，但怕爸爸不同意，所以要钱时没有提及干什么。苟全虎哄他说，下午再给。

　　就在同一天的早晨，张霞照例送双胞胎女儿去学校。

　　在校门口告别时，小女儿转身和她说，“妈妈，拜拜！”

　　“妈妈，永别了！”大女儿王晶晶的一句话，让她心惊肉跳。

　　20日，当她看见数吨重的预制板下，露出大女儿红色运动裤的腿时，对这句话耿耿于怀。

　　“早知道他只能活这么大，他就是要星星月亮，我也想办法啊。”苟全虎想起那块未买的雪糕，后悔不已。

　　他们是邻居，也是伙伴，在地震中遇难。

　　一块雪糕

　　被父亲拒绝后，苟俊杰并没放弃，守着父亲没有上学的意思。

　　苟全虎在马路边折下一把荆条，顺势拍在了儿子的屁股上。孩子哭着向学校走，一步一回头，直到进了校门。

　　第二天，外婆给了苟俊杰1块钱。中午，苟俊杰买回了一根冰糕。苟全虎本不想让儿子吃雪糕坏了牙齿，看到背着自己买来吃，一把夺过雪糕，扔在了地上。

　　一旁的外婆捡起雪糕，试图擦掉脏泥，再还给外孙。苟全虎再抢过来，丢进了阴沟，剩下苟俊杰在原地号啕大哭。

　　这成了苟全虎最内疚的事。

　　一件礼物

　　地震当天早晨7点半，虽然不上课，苟俊杰依旧起了个早床。

　　他想早些吃完饭，去跟隔壁的伙伴王晶晶道个歉，就在前一晚，他们一起玩拼图，因为自己拼错被王晶晶指出来，他摔门而走。

　　苟全虎说，8点刚过，苟俊杰走出后门要去上厕所，从家里的后门到厕所，直线距离不超过10米，路侧的砖墙下，还停着儿子心爱的自行车，这辆车是苟全虎不久前送给儿子的礼物，“他高兴得很，还骑着车在同学面前炫耀，让很多同年级的小朋友羡慕坏了。”

　　就是这辆车停靠的砖墙，最先垮了下来，苟俊杰被震垮的院墙砸中头部和双腿，当父亲从楼上跑下来，一切都已太晚，“娃儿的身体早没了知觉。”

　　一张贺卡

　　其实，王晶晶并未把伙伴儿的摔门而去放在心上。

　　玩完拼图后，王晶晶还想着做两道数学题再睡觉，只是被妈妈拦下了，理由是周末还有两天时间，“我还特意把闹钟往后调了半小时。”

　　但地震这天，王晶晶还是7点就起床了。

　　“我睡不着，想起来做作业。”张霞想劝王晶晶多睡一会儿，但被女儿这句话堵了回去。

　　在张霞眼里，女儿的成绩很好，每门课都能考90分以上，多半时间，她不用督促女儿学习，而是希望她能多休息。

　　张霞回忆，女儿不止一次对自己说，将来要到北京读书，等到毕业了，还要接爸妈到北京耍。

　　由于劳动强度大，张霞患有严重的腰椎盘间突出，同时还有高血压，丈夫在外打工，病情加重时，照顾她的重担就落在女儿身上。

　　张霞说，自己犯病时，王晶晶会帮她穿衣，穿裤，熬药，“就像一个小大人”，她还安慰张霞“以后等您干活干不动了，我赚钱养你。”

　　3月8日，王晶晶专程给妈妈做了一张礼物卡，在礼物卡的封面上，她将几颗心穿起来，跟妈妈说，“这叫我们家人的心，永不分离。”

　　一株野花

　　在苟全虎眼中，儿子也很心灵手巧。

　　在苟俊杰家的花棚里，摆着数十个花盆，一株绿色宽叶植物尤其显眼。

　　“这盆花，是娃儿专程从山上挖下来栽上去的。”苟全虎说，儿子有一把小锄头，每次家里干农活，他都拿着锄头下地，外婆还表扬他“花栽得像模像样”。

　　这株花栽下去后，苟俊杰每天负责给它除草，浇水，有时会蹲下来，拨弄一下野花的叶片，自言自语，“以后，谁又来给你除草、浇水呢。”

　　苟全虎以前在外帮人开车，一年难得回几次家，每次不管多晚，儿子都要等他回家才会睡觉。去年，他换了工作，“就是希望离娃儿近点”。

　　苟俊杰的成绩一直处于班里的中上等，这让苟全虎非常欣慰，就在事发前一天，苟全虎还问过儿子，“你长大后想做啥子”，和每次一样，这次苟俊杰还是没回答。

　　一份保证

　　同一天，王晶晶让妹妹给她签了一份保证书。

　　保证书上，她让妹妹写下，“两姊妹永不分开，闹别扭了不许告诉妈妈，免得妈妈担心。”在妹妹草拟的这份保证书上，王晶晶郑重地用红笔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一天之后，王晶晶在自家的水池边，被头顶掉下的预制板砸中。

　　姐姐离去后，妹妹说，闭上眼睛就会做梦，梦到姐姐跟她玩游戏，玩着玩着就不见了。

　　夜晚，她会哭着被张霞摇醒。

　　“有人说，双胞胎之间有心灵感应。”张霞说，以前姐俩只要有一个人生病，自己都会让医生抓两服药，一服给没生病的孩子备着，通常不出两天，这服药就能派上用场。

　　妹妹说，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姐姐能回来。

　　新京报特派震区记者 何光

　　A16-A17版摄影/新京报特派震区记者 吴江 薛珺 浦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