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狱是怎样炼成的？

　　□田文昌（律师）

　　律师对于错案有更苦涩的体会。《错案》这本书写出了形成错案的十种原因，结合中国的实际情况，中国不光有错案还有假案，有些案件是办错了，有些案件是明知道错了也要办，有些案件干脆是制造错案，这是很可怕的。由于中国法治的历史太短，中国人民法治的观念淡薄等原因，我们的法治经历了种种波折。错案形成的原因是什么，概括地说，我认为有三大原因：

　　第一大原因：权力干预。我们的很多冤案，错案都是源于权力干预，比如说：限期破案或者说领导发话：此人必办。新闻1+1白岩松找我谈话的时候，我就说：替罪羊现象是很可悲的现象。权力干预还有积极干预，消极干预；善意干预，恶意干预。积极的、善意的干预也有问题，为什么呢？因为案件的审判是要经过程序的，但是权力干预是不需要经过程序的，没有程序的保障就不具有正确性。领导批示一级一级向下传递时，就需要揣摩，甚至出现过结果完全相反的后果。所以，从程序方面来说，权力干预弊大于利。

　　第二大原因：刑讯逼供。几千年来口供是证据之王的认识，到今天依然是根深蒂固。好多年前，在重庆开了一个关于刑事侦查的会议，看了一些论文，居然有大部分论文提出逼供、诱供是刑事审讯的其中应有之意，是科学方法。王文远教授和我都提出：如果是一种科学的话也是一种应该消亡的科学。只有改变侦查方向，搜集物证，这才能解决问题，光靠刑讯逼供，能查明事实真相吗？

　　有一种很可怕的认识，存在于我们的司法界：刑讯逼供固然是错的，但是逼出来的绝大部分是真的。刑讯逼供之所以屡禁不止，甚至在法律修改中“羞羞答答”，不敢明确地加以彻底遏制，其根源就是这种认识。

　　这里面有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你怎么能够断言“打出来”的就是真的？还有人认为你还是心里有鬼，这种人应该亲自尝试一下这种过程。有些侦查人员在逼供中以折磨人为乐趣。还有很多人是被这样的话欺骗：先承认了，到法庭上你可以再翻供，但是到了法庭上翻供又会被冠以“当庭翻供，罪加一等”的恶名，这个时候很多人大呼：我怎么早没想到。刑讯逼供的现象和权力干预是连在一起的，越有权力干预越有刑讯逼供。

　　第三大原因：司法人员观念滞后

　　在没有干预，没有逼供的情况下，司法人员以疑罪从有的态度来处理案件。不久前，我办过一个杀人案件，一个物证都没有，一个直接证据都没有，连被告人口供和司法鉴定都不一致，居然认定故意杀人罪。最近我又偶然遇见一个辽宁的案件：一个小伙子刚买了一个二手的奔驰车，在高速公路上烧没了，当场打电话给保险公司，要求赔100万，保险公司认为是小伙子是自己点着车。后来在双方僵持不下时，保险公司报了警，公安机关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对该男子认定为保险诈骗，判处有期徒刑5年，唯一的认定理由是：这个小伙子之前有说谎的行为。我们说就算这个人撒过一千次谎，骗过一千次人，能等于这次是他自己点的汽车吗？能用人格的否定来认定一个案件的事实？这就是我们的法官。

　　用非法律的思维来评判事实，能不制造出冤假错案吗？我希望我们每一个人在学习法律的同时，要注重观念的转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