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是一首民生的歌

　　■ 文化好东西（4）

　　对于熟悉的语词，思想往往偷懒，比如青春。

　　青春是什么？是春天里的青色；春天在哪里？在东方。古人说：春位东方，其色青。青色将时间“春”与空间“东方”统一了。

　　青春，是受谢，冬谢去，而青春受之。一谢一受，如友人揖别，时间，被伦理化了。青春，从“雨雪霏霏”的冬天，受谢了“杨柳依依”的春天，要多美有多美，可古人对青春的祈盼，更多是厚生的期许。

　　青春至焉，时雨降焉，始于耕田，终于饭碗，此为民生。

　　时令，从青春开始，阳和之气远出，万物生长，都要靠青春“启萌”，青春是生命的启蒙者，古字“萌”、“蒙”通用。《礼记·乡饮酒义》云：“东方者春，春之为言，蠢也。产万物者，圣也。”“蠢”，非愚，乃春之声也，一个春下之虫的蠢动，就是生的启蒙。

　　曹植“迷迭香”赋：“播西都之丽草兮，应青春而发晖。”从青春启蒙到“发晖”青春，万物生生不息，不仅“石涧泠泠流碧水，桃花片片泛青春”，还有“青春鹦鹉，杨柳楼台”，花鸟如此，人呢？

　　杜甫诗云：“青春犹无私，白日亦偏照。”青春启蒙万物无私，白日照耀人世亦无私，偏，遍也，因此，被青春启蒙的人，“发晖”青春，也要无私，所谓厚生为圣。

　　白居易亦诗：“朝廷有道青春好，门馆无私白日闲。”“有道”，是厚生，青春使物生生，人来“发晖”，而有民生。以“有道”对“无私”，“青春好”对“白日闲”，如此雍容，圣也。白日时间化了，青春人生化了，厚生之德乃朴素之大美焉。

　　“青春终日雨”，年成是自然的诗，更是民生的歌。诗人“最怜滋陇麦”，为了心中那个好年成，他不恨苦雨绵绵打湿了林中莺，打断了莺的歌声。为了民生，诗人放下了个体性的生命情调，而期待“父老应相贺，丰年兆已成”。青春之于民生，是如此简朴，而对于个人化的人生，却很丰富。

　　青春是天道，以生生启蒙万物，当其拟人化时，便使人生和政治都有了青春期。青春期的人生，是自由的人生，应该去自由之河游泳，在美的风中唱歌；青春期的政治，是自由化的民生，人民在仁之河里畅泳，在义之风中欢歌。

　　孔子曾想以仁义的境界，提示理想，引导政治，可他以及他一代代门人弟子，从未能找到制度的孵化器，境界虽然很高，却没能转化为历史实体。

　　□李冬君（大学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