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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家】
□止庵
今年上半年我读过的书中,有一部特别值得一说,就是小津安二郎的《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新星出版社2013年6月)。小津是我非常热爱的导演,有一次在朋友家过年,主人让各自说出最喜爱的导演,只限一位,我举的就是小津。八十年代北京举办过日本电影回顾展,我和母亲每天都挤将近两小时的公共汽车去八一电影制片厂看电影,我后来写的诗中有一句“我的一生都挤在汗熏的车厢里”,就是当时的真实感受。这是我初次看小津的电影,共有两部:《晚春》和《秋刀鱼之味》。恰恰是两部故事情节最接近的,当时我们觉得有点奇怪。记得放映时有位如今已功成名就的演员打了一个特别大声的哈欠,好像不无哗众取宠之嫌。小津所有出过DVD的电影,无论无声、有声,黑白、彩色,这几年我一部接一部地认真看过两遍。
关于小津的评传、论著,中国已经翻译出版过四部,即佐藤忠男著《小津安二郎的艺术》(中国电影出版社1989年3月)、唐纳德·里奇的《小津》(上海译文出版社2009年4月)、田中真澄的《小津安二郎周游》(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9年5月)和莲实重彦的《导演小津安二郎》(中信出版社2012年6月),我都读过。相比之下,我还是想看看小津自己怎么说。而因为《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又把这四本书重新找出来仔仔细细读了一遍,——这是我读书的老习惯,常由一本牵连至相关的各种,有如“瓜蔓抄”。
遵出版方之嘱,我为《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写了一篇东西,印在卷首。有一点需要再强调一下:在小津电影的风格背后,还有一个小津的电影美学观念存在,对小津来说,风格绝非是单一的,褊狭的;但他的电影美学观念却是明确的,排他的。这是我读了前面提到的那四本书,觉得各位作者有所忽略,至少是强调不够的地方;而平常听喜欢或不喜欢小津电影的朋友说话,好像也不大提及这一点。虽然“电影美学观念”这说法,听来未免有点玄虚,也有点枯燥。可以直截了当地说,像小津这样具有自己的明确的、排他的电影美学观念的,而且终其一生将这一观念贯彻得如此彻底,如此坚决的导演,世上并没有很多。小津说“电影没有文法”,其实他拍电影有自己的一套“文法”。
《我是开豆腐店的,我只做豆腐》是小津去世多年后别人把他有关电影和生平的文字和访谈编成的一本书。小津不是作家,也不是理论家;这不是他写的一部完整周密的著作——就像前面提到的那四本书那样。但举凡小津电影的特色,这本书里都讲到了,而且讲得特别清楚。有些评论家一向觉得很深奥、很神秘的东西,小津讲得特别简单明了,以至有人读了这本书,慨叹“小津走下了神坛”。譬如他最具风格化的低机位拍摄,评论家往往解释为与日本人跪在榻榻米上眼睛的位置相当,所以代表了日本人的独特视角。小津却说:“这始于喜剧片《肉体美》的场景。虽然是在酒吧中,但拍摄能用的灯比现在少得多,每次换场景就要把灯移来移去,拍了两三个场景后,地板上到处是电线。要一一收拾好再转移到下个场景,既费时也麻烦,所以干脆不拍地板,将镜头朝上。拍出来的构图不差,也省时间,于是变成习惯,摄影机的位置越来越低,后来更常常使用被我们称为‘锅盖’的特殊三脚架。”这种“非文化寓意”的解释,也许会令人失望。但我觉得有很多话,小津都是故意那么说的。这本书从头到尾的态度,就是不愿意把事情搞复杂了。这本书有点像禅宗的“公案”,从某种意义上是一本“祛魅”的书,但是小津自己所说也未必就是终极意义上的。关于小津的电影,我觉得说得太复杂,或太简单,都不能尽信,真相大概介乎其间罢。
【名家在读】
@余中先:近读《首字花饰》姐妹篇。作者为法国作家朱利安·格拉克(Julien Gracq),译者分别为王静(译《首字花饰》)和顾元芬、朱震芸(译《首字花饰2》),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的书。文字很精彩,字里行间,不时可见思想的光辉、批判的锋芒、思辨的睿智、文字的精炼。近来读书很少,要读也是外国文学(主要为法国文学),还有中国文学。读书大多是为工作所用,很难真正做到为了趣味。
@李皖:在读《斐多:柏拉图对话录之一》,杨绛译。苏格拉底赴死之前,跟一帮朋友谈灵魂永存,所以他能慷慨赴死,无悲无惧。这是我第二遍看,因为忘了他是怎么一步步证明的了。以现代逻辑看,苏格拉底的论证有诸多错误,但有趣的是这个想法,这个信念。古往今来,许多哲学、宗教都在试图证明这个命题。今天,这证明还在继续。
@作家杨鹏:重读我在小学一年级时读的《星球大战》系列小说。童年时代看到的东西都是人一生中最好的东西,《星球大战》因此注定成为我人生中的最爱!我原以为长大后也能拍一部《星球大战》,但现在看来遥遥无期。不过,梦想还在,少年时代的心动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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