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后你又是谁

　　■ 微科幻（21）

　　这事儿过去两年了，至今想来，像是在昨天发生的，又像是在上辈子发生的。

　　两年前，我还没过中年，其实，我也算是人到中年——具体多大不重要，总之那时中年危机在我身上爆发了。

　　她染着一头深黄色的头发，用深黄也许不对，可我对颜色的划分不熟悉，就是那种看上去沉甸甸的黄色。即使你没有摸，也会觉得发丝是滑顺的，每一根头发都深入她的肌肤，深入你的瞳仁。

　　按理说处于危机之中我万念俱灰，我对什么都提不起欲望，更不用说一个长得漂亮、温暖得如邻家女孩的女子。

　　她到底多大？我很快来了兴趣。她先是跟我说不到30，后来，几杯酒下肚，又跟我说她属蛇，那么就不止30了。从外部看来，我觉得她的年纪介于22到34之间，是完全测不准的那种。

　　那天我已经喝了酒，在酒吧遇上她就接着喝，一直喝到我认为我一点也没有醉——其实我已经醉到中年危机是什么都忘了，全身散发出欲望，至少我是这么想的，也许她也是这么想的，因为那天我的眼神一定像电极，她虽然觉得我很亲近，但好几次流露出担心的样子。

　　等她知道我的那几年所有的烦心事之后，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对我说：“也许你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十年后你又是谁？”

　　“是心灵鸡汤吗？”我有点失望，难道我倾诉了这么长时间就得到这个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安慰。

　　“当然不是，”她说：“你知道你右臀上有一个瘢吗？”

　　这么私密的东西她居然知道！她接着说，你有一个地方还有一个小拇指大的痣。

　　“怎么，你是见过我出生的阿姨？”我说出这句话就后悔了，不可能啊，她最多34岁。

　　现在，她变得不再是邻家女孩了，一下子像天外来的光彩夺目同时有点神秘得可怕的人，因为她说了一句：“不是。我们是在某时某地的老朋友，我们在那里有过比地球人的一生还要长的不寻常的关系。”

　　作为一个科幻作家，我幻想过很多事情，从来没有幻想过我还活过一次，而且是在别的地方。这样，我就隐隐知道她说的“十年后你又是谁”的意思了。

　　现在，我遇上什么不顺心的事情的时候，我就想起“十年后你又是谁”这句话。我有点知道它的含义，又有点不知道。我唯一能够确定的是，她既然来自那个地方，还将与我一同走向另一个地方。

　　□李淼（中科院研究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