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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进锐

2013年08月06日 星期二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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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旧年人物(23)

  毕业之后,我只见过张进锐一面。然而这些年来,他就像一把尺子,别在我身边,供我时时刻刻权衡自己的为人处世。有些人,你和他在一起,只道是平常;别离后,才渐渐觉出他的可贵。

  大学四年,我常常嘲讽张进锐的忠厚,喊他“老实人”,不乏戏弄之意,现在我才知道,忠厚是现代人身上何其贵重的品性。这样的人,在这样的世道,正如孔乙己碟中的花生米,多乎哉,不多也。

  张进锐的忠厚,使他在西政七年,享受了“我的朋友胡适之”般的待遇。我的朋友,只要介绍他认识,最终都会成为他的朋友。他到我们寝室两次,便与所有人熟络起来,见面去姓而呼名,亲热如平生欢。那时还不流行“男闺蜜”之说,事实上,他已经承担了其职能:他被至少三个女生寝室聘为名誉室长!那些如花似玉的女生,有什么心事,都爱找室长倾诉,他笑容可掬,却始终正襟危坐。

  他自认资质平平,故十分勤奋。我总觉得他活得太累了,便约他和张达君登歌乐山,张达君随身携一本诗集,他呢,却拿了一本梁慧星的《民法解释学》。他的身上,的确缺乏诗性,我们狂饮高歌,清论玄谈,他极少插嘴,等到场面一片狼藉,往往由他默默善后。

  善后者一角,落在他头上,除了性情,另有一因:他的酒量,为西政诸友之冠。而且他不仅海量,酒品亦佳。我虽自诩酒品一流,在他面前,却不入流。倘以古语论酒品,张达君可谓“温良恭俭让”,张进锐可谓“仁者不忧,勇者不惧”。甚至,明知我和张磊等人联手对他一人,他依然从容举杯,来者不拒。

  我与张进锐的寝室,仅隔三间,平日过从甚密。不过我们的交流,却停留在思想之外。我正读的书,思索的问题,他大都不感兴趣。我曾推荐他读刘小枫《拯救与逍遥》,读完绪论“诗人自杀的意义”,他欣喜若狂:居然读懂了。我犹记得,在歌乐山的地下室里,他与姚一斗讨论“偶在论”,神情专注,仿佛打仗,生怕漏掉了姚一斗所言的每一个字。

  虽然缺乏思想的碰撞,我们的心灵,却始终相通。2006年,他从西政图书馆复印了一本《哈维尔自传》(当时译作“哈韦尔”)寄给我,扉页之上,是他朴拙的题字:公共知识分子必须学会忍受孤独,因为他们的言说本质上都是寂寞的。

  如今与西政的老友喝酒,几乎都会想起他。2011年5月,在萧山,我与张磊喝完一箱啤酒之后,说起当年联手灌他的往事,相顾大笑,随后拨通了他的电话。那一端,他幽幽地说:现在好想被你们再灌一次。我举杯的手,竟不由颤抖起来。

  □羽戈(青年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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