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6:评论周刊·记者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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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新平案的两个插曲

2013年09月28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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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以来,司法系统多起沉积的案件伴随着新刑诉法的实施而被打捞起来,多起反复判决的案子伴随着“疑罪从无”这个不再陌生的词汇,当事人得以告别数年的牢狱生活以及背负多年伤人性命的罪名,重获自由。

  陈新平案又是如此一例:情节上无甚新意,被控杀妻获判死缓,多年申诉终获自由。关于新刑诉法、疑罪从无、法治理念转变等等,伴随一起起个案,相关讨论已足够多,便不在此赘述。

  说说我印象深刻的两个插曲吧。

  父亲的背影

  在陈新平老屋采访中途,他的父亲午休之后来到客厅,陈介绍说是从北京来的记者。让我没想到的是,老爷子第一句话说的是“现在来的应该不是骗子咯?”

  说完便背对着我半躺在客厅中间的一把木质躺椅上,留一个背影——老爷子重病,每天插着尿管过活,完全坐下很吃力。

  2007年5月,陈新平的妻子在校园中被害,41天后陈新平被捕,并在之后一年以故意杀人罪判了死缓。

  家人不相信陈新平作案,几口人开始了漫长的上访。陈新平的父亲充当了其中最激烈的角色,他跳过桥,跳过楼,绝过食,在看守所被打成过重伤,一个上访者该经历的一切他似乎都经历了。

  陈新平解释,说记者是骗子,是一次上访途中有个自称是记者的人骗走了老爷子身上所带的钱。

  儿子终于放出来了,老爷子反倒出奇的平静,整个过程中始终背对着我们,陈新平说,自从他取保候审回来,父亲的话一直不多,“委屈都在心里”。

  “那几年,头顶的天挤满了黑麻麻的乌鸦。”采访快结束,老爷子仍背对着我们自顾自地说了这么一句。

  父亲的抉择

  案件主角陈新平也是一位父亲。

  事发那年,女儿只有4岁多,此前,女儿和陈新平最为亲近,安静的校园里,高大的陈新平牵着女儿的小手穿梭玩耍,是陈新平被羁押期间最为想念的片段。

  但是被羁押的4年零9个月里,陈新平始终拒绝家人带女儿来看他。

  等到从狱中出来,不丁点儿的女儿已经蹿高到一米六,作为父亲的陈新平甚至一度觉得女儿陌生。

  但是很快,他又充当起大树的角色。

  案件开庭前,陈新平在南县校园内外贴了不少开庭通知,但是自己和女儿住的老校区并没有张贴。陆陆续续来了几波记者,陈新平都把采访时间都安排在女儿上学后。

  有天接近凌晨一点,陈新平打电话给我请求:能不能不写女儿的名字和学校信息,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陈在电话另一端连声道谢。

  陈新平说暂时不会把他经历的一切告诉女儿,因为他希望“女儿在这个年纪所面对的仍是一个纯净的世界。”

  法理和人情

  就陈新平案来讲,该记录的记录完了,留在心里最深处的还是这上面两处和父亲有关的片段。

  法律严肃,人性柔软,两者如何平衡也许真是不断在考量着我们的法治文明。

  陈新平案也是以嫌疑人供述为直接证据的案例,依照侦查机关掌握的证据,至今也无法完全排除陈新平的作案嫌疑。陈新平被关了5年。

  这5年,是家人所承受的痛苦不断加重的5年,是父女两人彼此思念却从无相见的五年。法律自然不会顾及这些,但是倘若5年前能有今天的这些相关法律条款,一门俩父亲,大抵都犯不着经历中间殊为难熬的这5年。

  其实我想说的是,人情不该混淆到判决中去,但是判决一个案子以及相关的处理方式所造成的影响,大抵都是加诸在人情上的。

  最好计算的一笔账是,如果不是前后拖拉,哪用得着两位父亲各自绝望痛苦?

  当然以点及面,司法实践中应该和值得考虑的应该更多,大到一个案件侦查起诉审判的是否严密、谨慎、公正,小到生离死别时刻是不是能给家属留张照片,都是冰冷严肃的法条之外,理应被正视的部分。

  □卢美慧(新京报社会新闻部记者,9月22日发表《湖南“校园杀妻案”6次审理改判无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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