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靠左行

　　■ 中国行与思（9）

　　大多数中国人习惯靠马路的右边走路，这种习惯是错的。我一会儿会告诉你为什么它是错的，但我要先说到我一位朋友。

　　我的这位朋友在德国呆过一段时间，很了解我们的国家，聪明且有想法。我欣赏他的主要原因是他是个思想开放的人，之所以提到他，是因为我对他的看法和评价感兴趣。

　　有一次聊到媒体，他说德国人和中国人看媒体的不同在于，中国人一般不轻信媒体，德国人则很相信德国媒体。他问我是否觉得德国媒体都很靠谱，我说当然不是，每一家媒体都有自己的政治倾向，有些偏左，有些偏右，还有些过于商业化，容易受各大企业财团操控。我并不认为德国媒体的报道全是真的，但也不认为全是假的，它们中的大多数不过是一种选择性报道，符合其论点的数据会被采用，与其相悖的便被忽略。

　　我叔叔也说，他觉得很多德国人缺乏怀疑态度，他们讲话的时候往往会说：“这件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我在某某报上看到过。”

　　叔叔认为这样很可笑。

　　他说得不假，这个问题我后来又思考了很久：为避免上当而保持怀疑的态度算不算一种自我保护？我的感觉是，中国人的自我保护意识在很多方面确实比较强，相比之下，德国人则比较言听计从。

　　但这是为什么呢？是德意志的“民族性格”使然吗？

　　我觉得这里面多少有一定社会原因。德国当代社会的主流文化应该来说是以西德文化为准的。自从上个世纪50年代以来，西德一直相对稳定安全，经济发展平步向前，各项社会福利也趋近完善，基本没有太大的社会矛盾，人们逐渐习惯了这种和睦的社会氛围，也慢慢丧失了质疑这个社会中存在事物的原始动力。而在中国却不一样：由于历史原因，都免不了产生了一种自我保护意识，经历过改革开放各种变化的后一代人也同样如此。

　　德国人并非没有自我保护意识，但跟中国不同的是，我们的自我保护意识大多数不是自己学来的，而是政府教授的。比如说大多数德国人坐车时确实会乖乖系好安全带。我们未必个个都明白安全带的原理，但德国的孩子们从小被教如此，行人靠左走的习惯也是一样。靠左走逻辑很简单：德国和中国一样，都是靠右行车。当马路边没有人行道时，德国警察、老师和家长都会告诉小朋友，必须靠马路的左边走。因为如果你靠右边走的话，你跟那些离你最近的车辆同向而行，车从你后面开过来，你看不到它们，你的生命安全完全掌握在汽车司机手中。司机是否在打电话，是否喝了酒，是否在打瞌睡，你不得而知。与此相反，如果你靠左走的话，离你最近的车辆都是向你驶来的车，你看得见它们，紧急情况下或许还来得及躲让。

　　说了那么多，我想说的不只是德国人要学着对媒体持有怀疑态度，中国人要学着靠马路左边行走而已。无论是被教授的，还是在社会生活中逐步形成的，某些我们自己坚信不疑的观点不免会受到旁人追问。无论是德国人还是中国人，思维的盒子被拉开一个小口后，便都会勇于跳出来说：“啊，确实如此！”

　　□雷克（旅行摄影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