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2:书评周刊·经济
 
前一天  后一天

数字版首页 > 第C12:书评周刊·经济
下一篇

经济就是最大的政治

2013年10月12日 星期六 新京报
分享:
《中国经济怎么了?》
作者:徐瑾
出版社:上海三联书店
2013年6月
定价:38.00元

  中国经济是这么一回事:人人都想知道它是怎么回事,但没几个人能说得清楚。如果接续着作者四年前的那本《危机与转型》来看,或许可以这么说:这四五年来的中国经济,在很大程度上正是应对危机与转型的产物。

  2008年的那场危机不仅激起了整个世界范围内至今余波未平的反应,也提升了中国经济的重要性,也加深了中国人的危机意识。然而鉴于危机本身普遍被认为是市场缺乏监管所致,这又导致了一场制度之争,经济学家陈志武曾说:“这次危机之后的制度争论,不是围绕市场经济是否要被管制经济取代,而是围绕监管的边界要往哪里延伸、延伸多少的问题。”——至少在中国,这正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一如电影《生死时速》中的那辆安放了爆炸装置的大巴一样,这些年来的中国也是一辆必须保持高速行驶、一停下来就可能引爆许多问题的大车。这也是为何危机之后中国政府的重中之重就是“保八”,因为经济年增速低于8%的话,经济问题就将转化为社会问题和政治问题。或者不如这么说:在当下中国,经济就是最大的政治。

  危机之后各国都竭尽全力地刺激经济复苏,几乎毫无例外地,我们都看到各国政府设法主导其事。这不仅是因为政治家不能承受在此刻无动于衷所带来的政治风险,更重要的是,在这样的时刻,通常只有政府才是一个能动用大量资源进行积极干预的、有组织的行动体,并且还有强烈的意愿。为此,中国政府的反应是推出了大规模的经济刺激计划(所谓“四万亿”,以及无数地方版的“四万亿”),于是此前的调整紧缩一变而为开足马力全上,只为确保8%的经济增长能实现。

  并无多少悬念,它的确实现了。然而在经济学者看来,这个胜利是一柄双刃剑:它确实带来了短期的平静(有时让老百姓感觉中国似乎没怎么受经济危机影响),但却使经济活动中政府的角色进一步提升。实际上,《中国经济怎么了?》全书一直在谈这个问题:国家在经济活动中具有多重性:它不是无形之手,而是同时扮演着无为之手、扶持之手和掠夺之手,为了中国经济真正地健康发展,应当更多激发市场和社会力量,而不是政府集中社会资源的同时挤压掉潜在的民间资本。很显然,作者赞同王一江所提出的“新三民主义”:民富为先、民生为本、民企为重。

  中国经济故事中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国家能以政府信用获得低廉融资,并以极大的热情进行投资。近十年来,中国国内生产总值中投资的比例从35%激增至50%,任何一个大国都不曾有这么高的比例——巴西多年来仅停滞在19%。更引人注目的是中国的整体投资中用于新建基础设施的比例高达10%,相比起来新兴市场平均仅为5%,巴西则只有2%。《一炮走红的国家》一书中曾引用一个故事:中国投资者询问为何巴西基础设施落后,对此巴西银行家的答复是投资基础设施难以获得较高利润,这使中国人无法理解——因为巴西是世界上银行利率最高的国家,而在中国,政府获得的低廉融资使得资金几乎像是免费的,并因此能集中投入到一些看起来利润不高或无法短期获利的项目中去。

  这恐怕永远都会有争议:政府主导的投资本身服从政治和经济等多重考虑,而不仅仅是市场逻辑,但按经济和市场的逻辑来看,不难举证指出政府投资是效率低下的,且造成了现在巨额的地方债务,如果让社会或民间力量来做,会做得更好;然而正如巴西的例子所表明的那样,如果完全放开,那又可能带来新的问题:因为资本服从资本的逻辑,银行家就不肯投资于基础设施这样利润低下的项目。说到底,这仍然是政府的手应如何介入、在哪里停手的问题。中国改革虽然进行了三十年,但在许多领域仍然都是双轨制,造成了许多扭曲,如作者所言,“稀缺的信贷,被不合理的利率进行低效率的分配”,这一双轨制对体制内和体制外的企业差别对待。在改革初期,这一看似不彻底的做法避免了震荡,给了人们缓冲,然而它毕竟仍是过渡时期的做法,无疑,作者倡导的是“单轨制”:交由市场来判断。

  在很多时候,成败常常都是相辅相成的。正如中国的大量投资既是近十年繁荣的原因,又是当下许多棘手问题的根源,按鲁比尼的话说,“任何一个试图将投资比例维持在GDP一半水平的国家,最终必然会遭遇大量的生产过剩和骇人的不良贷款问题”。张五常曾谈及公共决策中政府主导的优势,而由此带来的问题和劣势经济学界谈得也不少,问题只在于:现实中究竟会如何做?

  答案似乎也已渐渐浮现。时下西方已提出一个新的名词:“李克强经济学”(Likonomics),用以指出中国政府正推行的三项政策——逐步缩减国家主导的投资行为以结束财政刺激;去杠杆化以大幅削减债务;推行结构改革,包括放宽对公用事业的价格管控及推动利率自由化。不难看出,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对之前五年中国经济政策的一次反拨,也是本书中一再呼吁的,因为原有的经济刺激本就是一次短期行为,事后人们就会发现,它带来的问题和解决的问题一样多,甚至更多。

  就此而言,作者还是颇有预见性的,一年多前她就已说了,“以政府信用获得低廉融资的时代已经开始过去”,因而2012年将是“幻想开始破灭”的一年。然而正如剧作家阿瑟·米勒所言,“当基本幻想都破灭时,一个时代也就结束了。”到时候,人们又会遇到新的机遇与问题吧。

  □维舟

更多详细新闻请浏览新京报网 www.bjnews.com.c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