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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文学者的声音

2013年10月26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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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京报插图/许英剑

  ■ 大学小言

  当下中国,相对于商学院教授的“趾高气扬”,文学院教授不能永远保持沉默,要学会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好处及贡献——说不说归我,信不信由你。

  □陈平原 北京大学中文系教授、香港中文大学讲座教授

  因公进藏,走前到北大医院取点药,医生一看挂号单,说这名字挺熟的,敢情是光华管理学院的教授?不是;那是中国经济研究中心?也不是;法学院?更不是。为节省猜谜的时间,我挺直了腰杆自报家门——中文系教授。大夫有点尴尬,赶紧打圆场:“中文系也挺好的,可以经常上电视讲故事。”这回轮到我笑了——只是有点苦涩。

  二十年前,我撰写《当代中国人文学者的命运及其选择》,称昔日的“知识分子”,由于在市场竞争中境遇不同,很难再有相对统一的立场。此后,我多次谈及大学校园之“分裂”:不再有趣味相投、性格趋近、政治立场基本一致的“教授群体”了。每当被人追问你们教授怎么这个样子时,我的回答是:如同大千世界,教授也是无奇不有呀。其中的差异,既来自政治立场、个人教养,也源于学科文化。

  当下中国的巨型大学,动辄学生数万教授几千,校园里不同院系之间的隔阂越来越深。有的比钱多,有的夸位高,有的人多势众,有的政治正确,如此“学科文化”造成的缝隙,到底该如何协调?几年前,我在《中国青年报》的“冰点周刊”发表《大学公信力为何下降》,文章的主体部分是从“学科文化”的角度看“大学”,那标题是值班总编改过的。我承认,被他这么一改,传播效果大为增强;只是文章的重点也不再醒目:“不同学科与专业之间存在着隔阂,这是知识生产制度化的必然产物。同一学科内部,经由长期的发展与演变,自然而然地形成一套被从业者广泛认可的概念术语、研究方法、表达方式等,外人很难理解,更不要说插嘴了。”这些趣味不同、发展途径迥异的学科集合在一起,组成了“大学”,相互之间免不了摩擦与碰撞。

  商学院教授的“金钱至上”与文学院教授的“诗意人生”,各有各的读者群,也各有各的知识盲点。某种程度上,这是专业训练及院系的气质决定的。所谓“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或者“真理越辩越明”,那是说给小孩子听的。特定科系的命运,牵涉到社会需求、思想潮流以及国家战略,作为个体的研究者,你我冷暖自知。当下中国,相对于商学院教授的“趾高气扬”,文学院教授不能永远保持沉默,要学会大声地说出自己的好处及贡献——说不说归我,信不信由你。

  去年我出版《读书的“风景”——大学生活之春花秋月》,全书共三辑,谈读书、谈大学那两辑备受关注与好评,而涉及“人文学的魅力、困境及出路”的第三辑,基本上被忽略了。很多读者认为,那不过是你们人文学教授在争夺生存空间,不关我们的事。其实,人文学在整个大学系统里的升降起伏,蕴含着大学发展方向的转移;而人文学者的反省与抗争,某种意义上是在捍卫传统的“大学精神”。

  十年前北大酝酿人事制度改革,立意很好,但思虑欠周,且表达不清,引起了很大反弹。在那场影响深远(正面与负面)的论争中,积极发言或撰写文章的,基本上都是人文学者。而专门从事高等教育研究的教授们,反而插不上嘴,或不愿意公开表态。有趣的是,《明报月刊》今年第5、第6、第10期,先后刊出三组关于内地及香港教育的专辑,撰文或接受采访的,也大都是文学或哲学教授,比如香港中文大学的李欧梵、关子尹、刘笑敢等。而且,其对于大学理念的阐释、对于人文精神的坚守,以及对于企业化管理的抗拒,与十年前北大教授的论述异曲同工。稍有不同的是,在香港,研究资助局(RGC)的计算更为精致,而人文学教授的声音则显得十分微弱。(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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