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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穆笔下的家教:闲话家常,绝非教诲

2013年11月23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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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 作者:钱穆
出版社: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 2012年10月

  【阅读观察】

  《八十忆双亲》这本书,对于作者来说,自然是回忆双亲对自己的养育、教导,对自己和自己的兄弟的影响等等。还有就是“前言”中所说“庶我兄弟四人之子孙,留于大陆者,他年当能读及,亦使稍知祖德之一二。亦以告并世之知余其人而不知余之生平来历者。”对于一般非亲非故,对于作者道德文章也知之不多的读者,从这本书,又可以读到一些什么,想到一些什么呢?

  对于清末民初的旧式家庭,没有切身体会,只从“阅读”中获得间接知识的读者,形象的知识多来自巴金先生小说《家》《春》《秋》,家庭就是新旧斗争的场合,青年是叛逆,中年忍受(觉新为代表的),或者堕落(克字辈一些人),老一辈是老太爷,吃人的旧制度的代表。有的读者巴金先生的小说也没有读过(因为时代不同了)。但是也会认为旧式家庭就是封建家庭,青年人要弃旧图新等等。读《八十忆双亲》,可知“旧”不等于“坏”,传统文化,旧时人物,确实有其不可及之处,而不是应当全部批判打倒的。

  书中“怀海义庄”一节,告诉了我们当时的义庄是怎样的一个组织,作者的家庭对这个义庄所做的贡献,所受的照顾,以及感恩的态度(也是主人翁的态度)等等。还有当时(清末)政府对此种“非政府组织”的关照等等。笔者第一感觉:这类组织的消失,非常可惜。第二感觉:这类组织的消失,和人们对于“旧”和“新”的片面认识,认为旧的都是不好的,新的才是好的十分有关。

  双亲,就是父亲和母亲。这部回忆录里,对母亲的记述特别感人(不是说写父亲的部分不感人,钱老先生用桥字换成骄字教育儿子不要骄傲的故事,早已因为本书而脍炙人口)。略摘老人家教子几则“先母凡与子女言,绝非教诲,更无斥责,只是闲话家常。……及先父卒,……更唯以先父之遗言遗行为主。”“先兄既获职,先母即令先兄不再领怀海义庄之抚恤。先兄月薪得十许元,一家生事益窘。”“先母告余曰:汝父汝兄,福命止此。幸汝兄弟三人,各自成立,长孙亦已考入清华大学,我家子孙,首有入大学者。此外我复何求。不饿死,不冻死,我愿已足。生活上不愿再求舒泰。且人命无常,我年已老,万一身没北上土,再求归葬,岂不重累于汝”(不愿随作者去北京而留荡口八媳居处)。其第一点“绝非教诲,更无斥责”八个字,就是许多今日为人父母的人所不一定能做到的。第二则是说的个人和集体关系问题,第三条“我愿已足”也是意义深长。

  读这书,可能会对“旧社会”“旧家庭”“旧人物”有一点“新”的理解,不同于几十年来流行的简单理解。对于青年读者,中年读者,老年读者,都可能有此作用。虽然只是可能,还是希望你能试试,我想不会是上当的。当然,这里只是介绍《八十忆双亲》,没有否定巴金先生书的意思。高老太爷冯老太爷这样的旧人物是有的,钱老太爷老太太这样的人物更是不朽的。只知道高老太爷不知有钱太夫人,总是认识上的缺陷。

  在香港、台湾,这《八十忆双亲》往往是和《师友杂忆》合印成一书的,大陆几家出版社出的也是这样。不过有两种情形,一种就是这两种书合印,另一种是另外附录有十多篇作者写的忆人文章(其中也有回忆父母的各一篇)。前一种是早出版本,后一种是按全集本印制的(九州出版社)。如果到图书馆借阅,或者到书店网店选购,这个版本上的差别也是应当注意的。

  □毕明迩(中学退休教师,钱穆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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