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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本博尔赫斯传记有三个主题:爱情、政治和文学。在这三个主题上,本书以描述博尔赫斯解决或平衡自己思想上的矛盾对立的过程中探究他的人格、政治立场和文学风格的形成和转变,对他的作品做出新颖的诠释。传记作者埃德温·威廉森为读者描述了一位仿佛相处了很久的老友。尽管他行事古怪、执拗,但是就算他做的事再不可思议,我们也能从他的人生中找到端倪。
在最突出的主题“爱情”方面,博尔赫斯的表现比较奇怪。也许是读了太多史诗的原因,总是把感情看得神圣,他总是把女友看作一个可以寄托灵魂的理想人物,就是说他总是美化自己的意中人。连传记作者埃德温·威廉森也不仅要怀疑他有没有能力以现实的态度与她们相处。博尔赫斯喜欢的女性都比他要成熟得多,要能使他心生崇拜。但偏偏是这些人不会喜欢终日埋头书堆的才子,而喜欢那些举止潇洒、热情奔放、热衷社交的嬉皮诗人。
博尔赫斯与情敌之间的竞争,可以在他那些描写刀手、恶棍的故事中窥得一斑。这些故事中都有一种女人:行为放荡、举止张狂又铁石心肠。典型的形象就是《玫瑰角的汉子》中那个“卢汉娘们儿”。当有人向她的男友发起挑战的时候,她会帮他掏出刀子交到他手里说:“罗森多,我想你用得上它了。”
这本传记穿插罗列了博尔赫斯一生中所有的意中人——博尔赫斯总是在结束一段感情之后才开启新感情——但他的堂妹诺拉·朗厄却是个中心人物。她不是博尔赫斯的初恋,但最接近于博尔赫斯的理想。她之于博尔赫斯的关系比拟于佛罗伦萨美少女比阿特丽斯之于大诗人但丁。当然她的“铁石心肠”带给博尔赫斯的心灵伤害要比但丁感受到的更大,因为她嫁给了博尔赫斯的文学上的敌人——先锋派诗人吉龙铎。而且某段时间还与博尔赫斯最憎恨的智利诗人聂鲁达过从甚密。
很难说博尔赫斯的文学风格是由他的什么兴趣塑造的,但是从中我们可以看到,所有这些风格要素都是与吉龙铎的超现实主义和聂鲁达的民族浪漫主义没有重合点。这本传记给读者留下的印象就是博尔赫斯与他的情敌处处作对,在文学上与他们终生进行着不屈不挠的竞争。当然,这种描述出现在他这本传记中只能被看作一种猜想,不过这种猜想非常有助于理解博尔赫斯的性格及其文学风格。
也许是因为博尔赫斯性格更具被动性,他似乎更擅长对现实做出机敏的反应。作者埃德温·威廉森采用了一种特殊的写作方式,他总是以非常大的比重、极细致地描述博尔赫斯交往的人和遭遇的事件以及时代背景(非常敬业),这样就使读者能够最大限度地体会到博尔赫斯本人对人和现实的看法。比如这本传记通过详细描写诺拉·朗厄的张狂的举止和平庸的文学作品,让我们充分理解到博尔赫斯对她持有的那份“被玷污”的情感:既崇拜又无奈,并且深深鄙视她所迷恋的人。
博尔赫斯六十八岁的时候才结婚,新娘是一位寡妇,也是他年青时代的女友艾尔莎·阿斯泰特。但是这段婚姻只维持了不长时间,因为他穷尽一生要寻找的是一位文学缪斯。也直到此时,命运之神才给他安排一位最恰当的女友,即比他小四十多岁的玛丽亚·儿玉。玛丽亚·儿玉从内心里崇拜博尔赫斯,热爱他所取得的文学成就——这里揭示了一种很有启示性的情感解决模式——她的尊崇恰好与博尔赫斯对永恒女性的崇拜对等。
文学家传记其实也是文学批评的形式之一,对那些作品有很强自传性的作家来说更是如此。无疑,博尔赫斯在埃德温·威廉森笔下就是一位自传性作家,这个观点是比较新颖的,之前国际上对博尔赫斯的小说的看法,要么是运用奇妙的幻想对古典作品进行再创造,要么是根据一本并不存在的著作编写一个奇妙的故事,总之它们是离自传性最远的一种文学。但是这本传记却要证明博尔赫斯所有的小说都与他的生活息息相关,大部分角色都影射那些给博尔赫斯带来影响的人(最特殊的是两个“独裁者”——阿根廷前总统庇隆和博尔赫斯的母亲)。埃德温·威廉森的诠释既与众不同,又相当不凡。
□书评人 张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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