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来的爱

　　■ 当事人印象

　　比起同龄人，今年已经15岁的赵天怡，看上去就像十岁出头，瘦瘦小小，白白净净，带着宽边的眼镜，裹在白色的羽绒服里，笑得腼腆而羞涩。福惠公益群的群主解福先提醒她：“跟阿姨打招呼啊？”她这才切切地说：“阿姨好。”

　　我坐在她旁边，整整一下午，都在试探着，怎么对这个曾经饱受折磨的孩子提问，才不会伤害到她。“已经开朗多了，现在乐意跟人说话了。”被天怡称为“张姨”的张明艳一把搂住这孩子，揉着她的脸说。

　　她从未见过生父，曾隔三岔五，被患有精神病的母亲打到鼻青脸肿，因被母亲打懵，躺在地板上，半个小时没爬起来。去年七月，她的母亲罹患宫颈癌去世。对赵天怡来说，一个接一个来自陌生人的帮助，让她渡过了一个接一个的难关。几乎每个从她生命中路过的陌生人，都对她伸出了援手。学校、社区、邻居、派出所，甚至火车站的工作人员……他们都在关键节点上对她伸出了手，让一切没有变得不可挽回。

　　以解福先为首，16个好心人组成的“爱心爸妈团”，把小天怡从母亲身边，“偷”了出来，并负担起了这个小女孩的生活。给这个孩子的生命，书写出另一种可能。寒冷的北地雪原，因为这许许多多陌生人的爱心，瞬间温暖起来。

　　志愿团的人最欣慰的，是这个孩子“特别懂事”。有人拿一包威化饼干给她，她撕开袋子，把饼干一块一块地分给了在座的每个人，最后，才自己一脸满足地吃了起来。

　　她拿着别人送给她的钥匙链，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歪着身子，一脸好奇地问，“这是做什么的”。“这是钥匙链，挂钥匙用的，你没有钥匙吗？”听到这个问题，她脸上流露出几分失落，讷讷地回答：“从没有过……”但她又迅速补充：“这个我留着，将来挂钥匙用。”

　　当晚，经解福先“特批”，小天怡与我和另一位女记者一起住在宾馆。她那么开心，玩手机、上电脑、看电视……不亦乐乎。那些都是她平时很难接触到的。

　　她渐渐开始对我敞开心房，我也大着胆子，开始试着，问她一些关于挨打、关于母亲、关于生活环境的问题。天怡撸起袖子，给我看她的手臂，那上面，一道道，全是浅白色的伤疤。

　　第二天，我陪着她回到她母亲在世时居住的老房子。“我不想回到那个房子里去。”她告诉我。

　　她现在仍在托管班里住着，和托管阿姨的女儿，一起睡在从客厅隔出来的、五六平方米大的隔间里。我看着这个孩子，一次又一次地感觉到我的无力，我不知道能为她做什么真正有用的事情，也不知道我想为她争取的那些会不会反而伤害到她。

　　我只能希望，天怡未来的人生之路，别再这么坎坷。

　　□张渺（《中国青年报》冰点周刊记者，1月15日发表《16个爸妈和“偷”来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