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日梦(13)
七年前二月的一天,他们在教室首次相遇。到他们第一次一起出游的时候,五月天已经很暖了。那次他们去了张家界,照片上,站在大峡谷瀑布前的两人,头顶上有一束罕见的光。一年以后他们结婚。
□走走(作家)
夜里她总是失眠,起床打开电视机看碟,调到静音。
每个超过三天的假期,他们都在路上。他喜欢拍照,拍空荡荡的平原,拥挤的城市,脏乱的村庄。或者是那些纯粹的风景。从不自拍。
她喜欢和小商小贩,小区保安,停车场管理员说话,喋喋不休,神情严肃。
他几乎没有朋友,只有一位顶头上司,每周六一起打网球。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他总是这么说。
第一次见面时她告诉他,她是写东西的。他没当回事儿,也从不过问她的工作。她提过几次自己出版过小说。现在她主要撰写商品软文,对此她并不特别自豪。
他很少谈起他自己,顶多片言只语,谈得更多的是某条新闻。
她喝咖啡,他喝茶。
有一次他们讨论到死亡。她说她害怕死,害怕一切都结束,自己再也不知道这世上将发生什么。他说他害怕生重病,失去做人的尊严。但死,反正每个人都会死,死是终极安宁。接着他们又讨论到轮回。她相信,他不相信。他的理由是,即使轮回下去,那个人也不再是自己,所以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他用卫生间的时候总会关上门,即使只是洗一洗手,即使单独在家。
他们都不太会做饭,晚饭经常去路边的各种小馆子解决。有天晚上,他们从一家桂林米粉店出来,他看见面前的人行道上躺着一只鸟。它一动不动。他在它身边蹲下来,她站在一旁等着。他小心翼翼地碰了它一下。她尖叫了起来。“你怎么能用手去碰?”
“它死了。”他说。
那天晚上上床后,他第一次问起她出版过的小说。她立刻打开灯,下床找给他看。他翻阅了一会儿,突然说,自己也想写点什么了。
第二天晚上,他买了比萨回家,他们很早就吃完了晚饭。饭后他打开电脑,从自己的邮箱里下载下一个文件,打开。
这是我今天午休时写的,你读读看。他说。
她读起来。
它只知道它要离开。它飞起来。它摔下去。它躺在那里。一个男人仔细端详着它。他用手碰碰它。他的妻子尖叫起来。他转过身,她离他很近。她没有再尖叫因为他没有再碰它。他们一前一后走回家。她跟着他。他们没说话。他们一直在一起,清晨,黑夜。他们一起睡觉。但她不许他碰它。它在他们中间。它填满了他让他觉得自己的衣服太小鞋子太紧房间太狭窄。他得走出去。他起身,离开了屋子。
那天晚上她失去了所有好脾气。十分钟后,已经不是这一段写得好不好的问题。
在她拖着自己的行李离开以后,他抽了根烟,然后起身,走到电脑前。时间过去太久,显示屏一片黑色。他动了动鼠标,那段话重新出现。全选,点击右键剪切,保存。
这个名为《七年》的文件,现在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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