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大可 中上品“造伪”才能部分捍卫文化尊严

　　景区旅游正在成为中国人日常生活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所以它必然是文化研究的重要对象。景区“文化造伪”是很严重的问题，地方政府和一些开发商却对此非常热衷。因为可以带来巨大的旅游资源，可以收门票、圈地，就变成了地方文化产业的一部分。

　　【对话人物】

　　朱大可，园林同济大学文化批评研究所教授

　　“文化造伪”的上中下三品

　　新京报：能否从专业和个人体验的角度来谈谈旅游景区里的“文化造伪”现象？

　　朱大可：“文化造伪”是一个延续许多年的老问题，但至今没有得到根本性的改善。它们大致几类：移挪式造伪，此为上品，像乌镇西栅，从浙江各地，尤其是塘栖镇拆走了大量古民居，然后在当地进行还原,可视为“逼真性再现”。第二种是细仿式仿造，此为中品，也就是在造型、结构和材料上做到“修旧如旧”，它也能部分地完成“再现”的目的；第三种我叫做粗仿式造伪，此为下品，其外立面看起来有点像，但结构、材料和工艺都极为粗劣，主要为水泥代用品。中国的仿古建筑，大多属于下品，假得毫无章法意趣，根本无法传递古典名胜的气息。在我看来，只要做到上品和中品，达成部分“再现”或“还原”的目标，就能部分地捍卫文化的尊严，形成文化和商业的共赢格局。

　　新京报：景区过度包装渲染，将当地文化引向庸俗化、经济化、市场化，对游客传达失真的信息。

　　朱大可：这方面的例子几乎遍地都是。七宝古镇是距离上海市中心最近的古镇，90年代，当地政府不顾建筑保护专家和文化学者的反对，强行拆除全部明清建筑，然后在废墟上重建一堆拙劣的仿古建筑。建筑物全部打造成商铺，销售来自义乌等地的小商品，不仅品质低下，而且同质化严重。从那些伪劣的建筑物里，散发出一片恶俗的商业气味。地方政府甚至拿这个伪造的古镇去联合国申遗，一度沦为学界的笑柄。

　　但这种伪劣仿古建筑加伪劣小商品的模式，至今都是各地政府喜欢复制的模式。

　　好景区的七点要素

　　新京报：在过去的一年，您去过哪些印象深刻的好景区或好景点？

　　朱大可：去年我去过的地方不少，印象深刻的只有云南元阳县的哈尼梯田。它是人工打造的，却不是为了“现代旅游”，而是哈尼族农民耗费近两千年时间所营造的种植场所，也是南方稻作文明的最高典范。跟江南小镇的贴身体验不同，对它的观看必须拉开遥远的距离，由此体验一种气势恢宏的气象。我认为，哈尼梯田的魅力，在于它是一个历经千年打造的人造景观，气势宏大，完全超出了常人的想象。但这样奇妙的景观，在中国实在是凤毛麟角。

　　此外，我也很欣赏乌镇西栅，作为江南民居木构建筑的典范，还原度、再现性和形态多样化，都超过了其他所有江南小镇。

　　新京报：一个成熟的、人性化的景区应该具备哪些基本的条件？

　　朱大可：仅就景区而言，一个成熟的、符合人性关怀标准的产品，至少应当做到以下几点：1.景点是独特、美妙和令人难忘的，这是一个优秀景区的品质底线；2.门票价格合理；3.游客行走路线是科学的，有足够的庇荫挡雨的休息处和洁净的厕所；4.提供受过良好训练、善于沟通的导游，或者设计精美的导游图、解说词、足够多且合理的路边导游标示牌；5.所有建筑物，包括缆车和游乐设备安全可靠；6.出租或免费提供各种便民设备，如自行车、雨伞、药品、基本饮食等；7.有良好的紧急情况应对和处置能力，如急救、疏散人群和安全保卫等；8.商铺出售的土特产是独特的，值得回味的；纪念品是精美的，有长久纪念价值，而不是买回去即扔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