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流公民萨拉马戈

　　萨拉马戈是否是一流的小说家，我持保留意见。但毫无疑问，他是一个一流的公民。

　　坦白讲，在阅读《复明症漫记》这本书的过程里，我一直被萨拉马戈的写作方式是否有意义这件事所困扰。这个被称为只使用逗号和句号的作家，却在书中不断地使用大量的人物对话，这些对话常常没有分段，常常还是一群人参与其中，然后他们的话语挤在一大段中，单是要分辨出哪句话出自哪个人之口，就让阅读不得不一再停顿。

　　在原著里，当说话的对象变换时，萨拉马戈就会把每个人所说的话的第一个首字母变为大写，但这方法在中文里可行不通。译者范维信最后使用的是折中办法，每个人说完当下的话时，后面的标点由句号变成了分号。当年范维信当面和萨拉马戈讲过自己想出来的办法，萨拉马戈只能耸耸肩说，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但这办法确实让我这个读者耗费了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让我一再地走神。

　　让我走神的另一个原因，大概和小说的题材有关。从头到尾，萨拉马戈扣紧了政治这件事，和昆德拉写政治题材的小说不一样，萨拉马戈的这种紧扣，让我觉得几乎除此之外再无其他空间去容纳其他的东西。但是纯粹的政治题材小说这件事，我又确实不太感冒。

　　我相信，文学史里存在着这样的一类作家，他们所得到的尊敬和赞扬，不仅仅是因为他们的创作，我愿意把萨拉马戈也划入这个群体。2010年6月21日那场葡萄牙对朝鲜的世界杯足球比赛，很多人好奇为什么葡萄牙全体球员左臂都缠着黑纱，他们其实是在为萨拉马戈戴孝。得到这样的尊敬和荣誉，不光因为萨拉马戈是一位小说家，在他获得话语权之后，他始终监督政府，始终努力找寻这世间的普世价值，他认为自己的身份首先是个公民，他倡导公民对社会的介入意识。

　　2002年，80岁的萨拉马戈将以色列在巴勒斯坦的入侵行径比作一场屠杀；他是墨西哥萨帕塔民族解放运动的支持者；他曾经多次公开批评葡萄牙政府；在去世前半小时，他还在更新博客，认为“我们缺的是反省、思考，我们缺乏思想的劳作，对我来说，如果没有理念，我们就什么都不是。”

　　萨拉马戈的小说，其实也是他对政治进行思考的阵地。但比起去评价他的小说，我更想说的是，萨拉马戈在拥有话语权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缺席，他用尽自我能量去尝试改变这个世界（从这个角度，我非常赞同梁文道对莫言诺奖瑞典行发言的批评）。

　　观点：萨拉马戈是否是一流的小说家，我持保留意见。但毫无疑问，他是一个一流的公民，也配得上葡萄牙人民对他的怀念。

　　新京报记者 姜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