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象的田野与现实的屋檐

　　【尖锋话题】

　　户外真人秀的繁荣，是电视产业的胜利，却是电视观众日渐失去生活能力的一个栩栩如生的镜像。真实的田野与电视中的田野已经完全剥离，而现实的屋檐则需要以勇气和行动去打破。

　　继演艺类真人秀之后，明星户外真人秀节目成为电视节目新的增长点（本报4月15日C03报道）。在这个不适合踏青的春天，江苏、湖南、上海三大地方卫视几乎同时推出了自己的户外明星真人秀节目。光从名字看，就很赏心悦目：《花样年华》、《花儿与少年》、《花样爷爷》。在之前，还有浙江卫视传出要引进韩国户外真人秀节目《跑男》。这一派繁荣，已非《爸爸去哪儿》一枝独秀的时代可比。而那个时代，“距离”我们还不出半年。

　　从产业的角度看，明星户外真人秀节目的火爆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方面，明星的野外生存技能和日常生活展示是电视观众最津津乐道的内容，极大满足了人们的窥视欲；另一方面，这种节目形态可以十分轻易地与旅游业结合，制造概念，开发衍生旅游产品，赢得经济上的全面丰收。上文提到的《花样年华》，在云南和贵州拍摄，明星的号召力多少会带动当地旅游业的发展。一如当年《指环王》“捧红”了新西兰，连前往惠灵顿的航班都会在落地前通过广播中说：欢迎来到中土世界。

　　尽管演艺类真人秀大行其道，但户外真人秀才是真人秀的真正鼻祖。让“真实电视”概念风行世界的《幸存者》（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播出），就是一档形态扎实的户外真人秀节目；而中国最早的电视真人秀，据考察，是2000年6月广东电视台推出的《生存大挑战》，同样主打“户外”牌。“演艺”更多源自观众对娱乐的需求和对奇观的渴望，“户外”才是“真实”的精髓。

　　人们从电视机划定的矩形边框内去感受“户外”，在物质空前繁荣的当下实在是一件既讽刺、又无奈的事。讽刺之处在于，人们完全可以将看电视的时间用来看世界；而无奈之处在于，出于种种原因——无论是客观的还是主观的——我们正在渐渐丧失执行“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的勇气和动力。法国哲学家鲍德里亚说，海湾战争不曾发生，原因在于没有人真正体验到战争的残酷，一切影像都由电视——尤其是CNN——制造。这一状况，在“新闻将死”、“娱乐至死”的当下，几乎成了现实生活的真实写照。在大小明星的带领下，全国电视观众的思绪以前所未有的奔放驰骋于想象的田野上；可隔着现实的屋檐，人们看到的始终是一片灰蒙蒙的天空。

　　户外真人秀的繁荣，是电视产业的胜利，却是电视观众日渐失去生活能力的一个栩栩如生的镜像。这种生活的能力，是将自己建设为生活的主体，而非被电视界定的对象的能力。户外真人秀节目的真正成功，也许在于有一天让人们恍然大悟，认识到真实的田野与电视中的田野其实已经完全剥离，而现实的屋檐则是一个需要以勇气和行动力来打破的东西。

　　看电视的终极目标是关掉电视机，大概的逻辑就是如此。

　　□常江（中国人民大学教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