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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日,学者张守广的《卢作孚年谱长编》面世。从初稿到增订稿,作者前后投入了15年时间,完成了这部近150万字的著作。本书史料丰富,为研究者打下了坚实基础。
卢作孚推崇的人物,不是倾向革命的而是倾向立宪的。
微生物的力量使人无法抵抗
卢作孚是民国史上少有的立德立功立言的人物,不少论者注意到他的现代本位、社会本位,这是一个大禹、墨子式的人物。在还是四川地方的中学老师时,他就“立志竭尽一己之力为社会人群服务”。卢作孚几乎是从空白处起步,荷担起中国转型之重,他的思考也在某种程度上跟黄炎培、蒋介石、晏阳初、毛泽东等人同步。他的民生公司的服务得到了胡风等人的称道,其实可看作是蒋“新生活运动”的同调。他说“一般已经成熟了的国家,是已经濡染了的纸,我们却是在一张白纸上去着丹青……”,这可以说是后来毛“一张白纸”的先声……
读《年谱》,我们多少能够理解卢作孚先生何以自学成才,他跟民国史上众多的精英人物有着交往。在大家的帮助下,经过努力,他完善了自己作为现代中国国民的人生。张謇认为中国人才缺乏,人都没有旧道德,人人都有我见;但卢作孚则认为旧道德不适用,中国人都没有我见……卢作孚没有染上文人的伤感,他是思想者、力行者。跟革命党人的毕其功于一役的思路不同,用他自己的话,“炸弹力量小,不足以完全毁灭对方;你应当是微生物,微生物的力量才特别大,才使人无法抵抗。”这跟当代社会的公民人格精神异曲同工。
历史没有给他更多的机会
但在暴力革命流行的国人心中,卢作孚的人格是难以感知、难以理解的。这部年谱也收录了当时人对卢作孚的评价,如国民政府中央机关的两份“人事档案”之一份说卢作孚:“性情温和,精明干练,学识平常,品行尚佳,做事勇于负责,惟体力太弱,影响事业甚大”;名记者徐盈则说卢作孚是“一个很坦诚的人同时也是一个很难被了解的人”;中国人民解放军西南服务团研究室则说,“卢作孚是一个精明的人,面孔瘦削,精神清癯。他是一个‘土包子’起家,实际上对技术和资本,毫无准备,因此二十年来,爬得很苦。”
在社会生态未被革命“斩草除根”的民国史上,卢作孚的人生极为可观,其生存的密度、厚度和热度在同时代都是罕见的,因此他能够得到社会各界人士的尊重。而在对中国社会抱有责任感的贤明之士那里,卢作孚的意义更是清晰、明确的,他不像政治革命那样立竿见影,但他的微生物革命也能够“一年成聚,二年成邑,三年成都”,他是一个有办法的人,在他面前几乎没有困难一说,《年谱》中举凡公司管理、社会治理、教育培训、项目运作,等等,都指向人生社会的完善之路,只是历史没有给他以及晏阳初、梁漱溟们更多的机会。
社会人格可圈可点
读《年谱》还让人了解,民国人物绝非“坎陷”(牟宗三语)一词可以概括,他们是朝气蓬勃的,他们对传统、中国、人生社会、文明世界都有切实的考量。我们今天在心浮气躁里得出的中西文明比较、传统与现代比较等结论,未必比民国人物高明。卢作孚的社会人格可圈可点,据说重庆人以之为傲,“民生公司、北碚实验区、《卢作孚集》,其中任一项都足以改变历史。”梁漱溟等人说他是圣贤、“完人”,我曾说,圣贤其实就是现代社会的公民人格,没有这样的公民人格,大家群居终日就是“小人”扎堆,就会产生无穷的共业,产生天灾人祸,产生上干天和下招人怨的“雾霾”。
卢作孚先生既给了我们人生的启示,也给了我们立德立功立言的具体办法。读这样的著述让人相信,与其立论显示自己的聪明,不如诚实地与闻前贤的德音,追寻前贤的人生。
□余世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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