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农民的眼看食品安全

　　■ 学界视野

　　允许农产品的价格适度上涨，合理体现老乡的劳动价值，既是对农民这个职业足够的社会尊重，也是初级农产品安全的物质基础。

　　我国初级农产品以及其他食品的生产制造主力军，都是咱们农民老乡。甚至包括不少食品的航母级龙头企业，顺藤摸瓜寻过去，追本溯源，对农民种植、养殖和小农加工作坊的依赖度依旧相当高。“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食品安全不安全，还要靠老乡。

　　冷静梳理近年食品安全事件，从三聚氰胺奶粉，到地沟油，到瘦肉精，到毒胶囊，到抗生鸡，到毒大蒜，再到病死猪肉，还有甲醛鸭血，毋庸讳言，都有农民的身影出没。

　　这样一些有悖于老乡素来淳朴憨厚形象的做法，自是没有让这些老乡大发不义之财而一夜暴富。中国目前的食品生产，是农民用柔韧的生存适应性，在最薄弱和基底的部位，咬牙承担了大企业的成本压力，承担了风口浪尖的食品安全风险。

　　是时候达成共识了：食品安全是有成本的，农民自身价值的实现是需要一定的价格来体现的。但是，鉴于我国农产品价格对CPI升降的至关重要性，菜篮子和米袋子都是不可懈怠的重要政绩指标。因此，农民不得不做出牺牲，涨价的时候炒家笑，老乡最多不哭，跌价的时候就老乡独自面对了。农民为CPI稳定做出的牺牲被大大低估忽视了，这些年农民生活整体改善，主要是外出务工赚的，并不是种地养鸡挣的。

　　不少农民自己病了都舍不得去打抗生素的，也当然知道多用药成本高了不赚钱，但又不知道如何防止畜禽死光赔光。允许农产品的价格适度上涨，合理体现老乡的劳动价值，既是对农民这个职业足够的社会尊重，也是初级农产品安全的物质基础。

　　另一方面，远离农村，用离乡土有多远来丈量农家子弟的成功，现今依旧还是深入人心的价值取向。时下投资抢滩农业，不少醉翁之意不在农业，在乎土地的套利变现。这样的社会心理背景下，农民不可能成为老乡们一个骄傲的职业选项，农村空心化就是必然结果，伴之而来的就是田园将芜、谁来种地的问题。农村空心化除了人去村落空的人口空心化之外，科技服务空心化、教化功能空心化、生态价值空心化都是亟待解决的一揽子问题，这些问题掰开了揉碎了都和食品安全紧密相关。

　　行为心理学认为，人和人要有一体感和同情感才会萌发本能的伤害禁忌，当下所谓城里人、乡下人，都很难把彼此当作和自己一样的人来惺惺相惜。真心扶持农业，体恤老乡，恒念农产品之物力维艰、来之不易，真诚搭建互信温暖的城乡关系。

　　不得不说的是，数不胜数的农村和城乡接合处的食品小餐饮、小作坊、小企业，走到哪里都是食品安全监管的烫手山芋。如果严格按照进货台账、技术人员、产品检验设备等标准要求，只好一竿子关闭取缔这些小散乱差。不过，这些小作坊们在未来不算短的一段时间内，依旧会有广泛深厚的存在基础。不如因势利导、尊重现状，量身打造老乡的食品生产许可证管理制度，在严守不使用非食品原料，不使用发霉变质原料加工食品安全底线的基础上，适当变通。同时，加强对农民的帮扶力度，免费提供技术支持，帮助把住原料使用关，免费统一抽样检测，帮助把住产品质量关，保证小作坊在不完备条件下的食品安全。

　　彼此兄弟姊妹般的尊重信赖，纪伯伦的诗歌终会水到渠成滋润了田间地头：带着深情播种，带着喜悦收获。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是有形可见的老乡的爱，享受着营养安全食物美味的兄弟姊妹们，心甘情愿付出足够高的价钱来感激老乡的付出。

　　□朱毅（中国农业大学食品科学与营养工程学院副教授、博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