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公民》 教我们如何开会

　　经典影片的框架，话剧演员的集体用心，扎实的剧本，一部好影片的出现就可以预见。而如果一个导演还能对社会有敏锐的感知力，并具备将价值观统摄影片的能力，那观众就真是有福了。

　　尽管上半年还没结束，《十二公民》将成为2015年度最好的国产电影，对此我深信不疑。

　　极少对一部影片如此妄下断言，如此偏爱，因为实在太对我的胃口。在当下的社会环境里，出来一部《十二公民》是意外惊喜，而它又是如此及时。

　　这部影片改编自美国电影《十二怒汉》，十二名陪审员为判决一名男孩的生死聊了两个钟头，并由最初的众口一辞裁决有罪，最终一致改判男孩无罪。由于司法体系迥异，中国没有陪审员制度，《十二公民》用一个巧妙手段，解决了这一难点，让十二名职业、阶层、个性大不相同的中国公民，坐在同一张桌子旁。

　　十二位话剧演员（十位来自人艺，两位来自国话），饰演的角色几乎代表了中国所有行业，性格也相去甚远，他们看待任何中国事件，其鸿沟之深都难以弥合。这样一群人，却要坐在一块，通过谈话就某个问题达成共识，对一个年轻人的生命做出表决，基本是不可能之任务。

　　令人赞赏的是，《十二公民》不仅完成了任务，而且符合逻辑，呈现艺术水准很高。中国电影有不少短板，思辨性为其中之一，该片成为一部让观众动脑筋的电影，这一点不易。当然，这与原版故事结构好关系很大。

　　多年同在一个舞台表演的经历，让演员们搭起戏来互相帮衬，不抢戏，同时又个个出彩，有几个时刻，让我恍然以为身在剧场中，这是十几年朝夕相处的好演员营造出的氛围，非常过瘾。有些演员的表演，与美国原版相比并不逊色。台词也好，能看出是细细磨出来的本子，配得上这些话剧演员。

　　经典影片的框架，话剧演员的集体用心，扎实的剧本，一部好影片的出现就可以预见。当这些具备之后，如果一个导演还能对社会有敏锐的感知力，并具备将价值观统摄影片的能力，那观众就真是有福了。

　　导演徐昂名不见经传，但通过《喜剧的忧伤》和《十二公民》，已能看出格局与气度。他曾通过“砸日本车事件”，认为当“中国缺少道理和逻辑的常识，如果砸毁私有财产是否涉嫌犯法都不能成为一个常识的话，这就是一个缺乏常识的国家”。徐昂曾提到“有一本教人们开会的书”，他指的应该是《罗伯特议事规则》，在我看来，教中国人如何开会的《十二公民》，就是电影版的《罗伯特议事规则》。

　　学者常说，中国社会结构失衡，阶层之间误解重重，社会无法达成共识，缺少对话的传统，解决分歧的办法只会诉诸暴力，粗鄙成风，斯文扫地。在这样的氛围中，《十二公民》邀请人们坐下来对话，学习倾听对方，尊重反方言论，按照会议规则表决，来解决争议与分歧。请感受一下，这样一部崇尚理性的片子，是不是精准地切中了社会的病处？

　　有种种诉求，并不意味着影片放弃了艺术的表达，《十二公民》的艺术形式与精神内核，具有少见的完整，能让观众沉入剧情，随着故事的推进起伏不平，待影片结束后，还能细细咂摸其中深意。

　　这是一部现实主义影片，它同时也是一部理想主义的影片，我们能感受到导演对一个社会的耐心，和提供一种美好的可能的善良。

　　在这个五月，当你为“暴打女司机”获得大量支持而心生绝望的时候，《十二公民》会让希望潜滋暗长。

　　□潘采夫（专栏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