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面的中国与负面的中国

　　隔岸观我

　　比起现下的所谓“国家形象”来说，恐怕更亟待转变的是国民的心态，因为无论你如何曲意逢迎，这个世界永远是众口难调的。

　　中国人普遍关注外国人对自己的看法。这与我们注重“声誉”、“口碑”的文化传统有关，也与经济崛起过程中被重新拾起的“天朝大国”心态有关。从国家到民间到个体，莫不在努力于全球舞台上博得一个既有担当，又有文化的良好形象。正因如此，每当有新闻报道中国游客在海外如何如何的消息，读者都难抑胸中怒火，恨不得将那些为中国人民抹黑的“败类”生吞活剥。

　　但实际情况又是怎样呢？或许并不像我们想得那样糟糕。

　　最近，为了完成一项小型研究，我较为频繁地与一些欧洲人交谈了相关话题，问他们究竟对中国有怎样的印象。令我惊讶的是，较为年长者大多对中国持温和乃至友善的态度，他们对中国的历史文化有一个虽然模糊但大致准确的认知，而且也较为体谅中国在当下面临的一些问题，如空气污染等。例如，在谈及西方议论颇多的计划生育政策时，一位头发花白的和善阿姨坚称“完全可以理解”，只是感慨“小孩在成长过程中会比较寂寞”。

　　相比之下，反而是年轻人——如大学生，在观念和表达上比较偏激，他们往往会举出一些较为极端的事件来指陈中国在发展过程中存在的种种问题。不过有趣的是，欧洲的年轻人对美国的印象似乎更糟糕，即使在学校卫生间的墙壁上，也时常见到有学生喷绘的咒骂美国的涂鸦。而在中国，情况似乎是反过来的：年轻人普遍更为开放一些，年长者大多较为保守。

　　由于欧洲的人们普遍受到良好的教育，所以随着年龄、知识和阅历的增长，他们大多逐渐对外部世界持有一种理性而宽和的态度。反而是年轻人群体普遍存在着对于外部世界的一种激动和愤怒。我的一位同行将激进学生团体的行为称为“荷尔蒙在说话”——这是一种青年文化，而没有什么专门的针对性。

　　当然，我也曾经遇到过一些甚至听上去很尖锐的“当面指责”。比如四年前在葡萄牙首都里斯本的机场，因为不小心排错了一个队，被一位葡萄牙青年质问“你们中国就不排队吗”？我用英语对他解释，但他听不懂，也只好“喊冤”作罢。在德国工作的学生也曾讲，同样是在火车上喧哗吵闹，外国人总是会面临比本国人更多的批评。但我想，这也是人之常情，而且或许只是一些惯性动作。我并不认为中国人在过去三四年里有什么本质的变化，至少在欧洲，人们对中国的印象和评价却正在变得较为正面。

　　所以说，人家如何看我们，其实是与我们如何看自己密切相关的。有一些东西需要时间去化解，心急火燎或义愤填膺未必是上策。而且，就我观察，很多中国人对外国文化的偏见恐怕比外国人对中国的偏见还要更根深蒂固一些。中国和中国人的形象，无论正面也好负面也罢，其实都是由十分复杂的因素构成的，既包括中国较为特殊的历史进程因素，也与外国人认识世界的独特方式有关。过于纠结“正”或“负”的问题，其实并无助于问题的根本解决。比起现下的所谓“给中国人丢脸”来说，恐怕更亟待转变的是国民的心态，因为无论你如何曲意逢迎，这个世界永远是众口难调的。

　　□常江（旅欧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