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观察家
“上海女孩逃饭”的剧情设定指向“门当户对”实用婚姻观和阶层固化的本质,让不少“奋斗了18年才在城里喝上咖啡”的“凤凰男”们备受挫伤,他们努力向上流动,却被出身拽回了洼地。
一个或属虚构的网帖桥段,激起了一阵至今难息的波澜。刷屏了整个春节的“上海女孩跟江西男友回村过年见第一顿饭就分手”事件,眼下就呈现着这样的魔力,“新料”的频密涌现,令其舆情热度并未随着春节收假而“退烧”:继江西女孩致信“上海女孩”为江西农村正名后,上海本地媒体日前刊出的一篇《放开那个上海女孩》,为其热度再添一把火。
舆论扰攘,几方对掐,却难改事件真实性存疑的背景:无论是信源单薄,还是被网络大神指证的营销嫌疑,包括那张餐桌照被扒出系2013年就曾现身网络的“老图”,都在削减着其可信度。可就是这么一个或属编造的故事,其话题效应持续发烧,还把口水熬成一锅糨糊,可见它击中的痛点之深:本质上,当人们讨论该话题时,醉翁之意不在揪着那个兴许不存在的“上海女孩”,而在于其指涉的社会现象。
在这里,“上海孔雀女”与“江西凤凰男(出身于农村在城市发展的男士)”的标签,其实也是脱离了具体个体的歧异身份隐喻,是为了支撑城乡差距、婚姻与家境关系这些现实命题争议性而营造的戏剧性冲突。到头来,这也确实触碰到了很多人尤其是“凤凰男”寓于复杂的故乡情结中的隐痛。
对许多以凤凰男为典型的出身农村的人来说,故乡是个繁复的词眼,他们对故乡也有种复杂而矛盾的情愫:一方面,享受着被咖啡、冲水马桶和Wifi浸入的现代生活方式的他们,并不愿重温物质贫瘠的农村生活,他们以“人往高处走”的跃龙门姿势,奋力摆脱旱厕土灶熏染的苦日子和植入小农观念的陋俗;可另一方面,寄附在“故乡”二字上的地缘亲近感,又让他们容不下对故乡贫瘠的“揭伤疤”式素描。
就像有些人说的:故乡犹如我们的初恋。就算初恋被风霜摧残,也不会影响我们批发初心。故乡再破,也不妨碍很多人对着家乡的方向抒发乡愁:对他们来说,故乡不只是户口本上“籍贯”栏的那个地名,更是出身认同的寄放之所。所以他们不是将乡愁意义上的农村浪漫化,赋予其诸多古朴淳美的审美特征,就是在正视家乡凋敝的同时怀揣着“自己一天骂八遍却不许别人骂她”的独享心态。
而那个“上海女孩”在网帖的剧情设定中,就狠狠戳中了很多人这矛盾的心结:那种黑乎乎的菜和暗黄的灯光,以“揭丑”方式破坏了某些人眼中的乡村美学;更重要的,是其逃饭行为指向的“门当户对”实用婚姻观和阶层固化的本质,让不少“奋斗了18年才在城里喝上咖啡”的“凤凰男”们备受挫伤,他们努力向上流动,却被出身拽回了洼地。愤懑之下,骂那个虚妄的女孩“嫌贫”,也就成了很多人浇块垒的出口。
而要纾解“凤凰男”们的郁结,必然要诉诸某些制度性疗伤:这既需城市对农村反哺体系的完善,也需要在“人的城市化”过程中实现更具包容性的接纳,避免让他们陷入“城里容不下,村里受不了”的惶惑中。而之于那些在城里实现了身份属性切换的“凤凰男”,将这种郁结转化为“建设乡村”的动力,或许也是种积极的自我疗伤。
□仲鸣(媒体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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