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02:社论·来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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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仍是底层社会阶层逆袭不二之门

2016年06月06日 星期一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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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社论

  毛坦厂模式代表的,是种粗暴、原始、功利性极强的教育方式,可它也是底层社会自发演化出来的一种自我拯救。

  每年高考前后,大别山深处的毛坦厂中学都是媒体报道焦点。与其说人们关注毛坦厂学子的命运,不如说人们更关注毛坦厂中学折射出的高考形象和阶层形象。

  6月5日8点08分,毛坦厂中学送考专用大巴准时从校门出发。今年送考车辆比往年少了不少,但“万人送考”的阵势还在,讨吉利的“规矩”也在。比如头车尾号是666,司机属马,学校广场播放《好日子》《好运来》《旗开得胜》三首歌曲。

  人们带着各自的预设立场来看毛坦厂中学,还有其宗教仪式般的送考架势,有人猎奇,有人同情,有人挖苦讽刺。每人的视角主要取决于出身的地方与阶层。但几乎每一个农村出来的大学毕业生,都不会忍心嘲笑毛坦厂中学的种种“奇观”,因为从紧张作息到励志标语等事物,都是他们熟悉的样子。

  在全国知名中学的“鄙视链”中,毛坦厂中学大概处在最底端。姑且不去高攀那些大城市以保送、留学为培养目标的名校,即使与同样以高压模式著称的衡水二中相比,毛坦厂中学都明显矮一大截。毛坦厂中学动辄号称百分之八九十的升本率相当一部分是三本,真正考入名校的少之又少。

  毛坦厂模式是最能体现中国农村学生性格与命运的地方。在这里,那些学生会采取以时间换分数的低级战术,他们会自觉地为改变家庭命运而读书,而这一切超乎寻常的努力,最终可能只能换回一张三本录取通知书。与他们可能取得的成绩相比,那些誓言显得格外高调,而这才是整个故事中最令人心疼的地方。

  有媒体指出,是高校扩招政策成就了毛坦厂中学的盛名。换句话说,当毛坦厂中学里的农村学生终于能够考上大学的时候,“大学生”这个词的含金量正在急剧降低。他们很多人寒窗苦读,但阶层跃升的机会已大不如前。

  有一个残忍的问题:毛坦厂中学的学生考上大学之后会怎样?有很大概率,他们在不知名的三本院校毕业之后,发现工作竟然那么难找,起步工资可能还不如那些早早退学打工的小伙伴。为了继续“改变命运”,他们可能会继续刻苦地考研。可是研究生毕业之后又会怎样,谁都不好说。

  毛坦厂中学的学生为学校被外界叫做“高考工厂”而感到不平,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奋斗值得被尊重。过来人很容易觉得他们“入戏太深”,可是批评的对象不该是他们,因为在他们的处境下,这是唯一的选择。即使希望渺茫,也好过没有希望。这就是正被激烈批判的应试教育之于农村学生的意义。

  高考对于他们,仍是向上流动的不二渠道,他们仍须把这“决定”命运的一考考好作为信仰。在网上,“送考的母亲要穿旗袍(旗开得胜),父亲要穿马褂(马到成功),考生早上得吃粽子,叫高中……”,那些关乎“考中”的谐音迷信,正是这种信仰的外延。

  你可以说,毛坦厂模式代表的,是种粗暴、原始、功利性极强的教育方式,可它也是底层社会自发演化出来的一种自我拯救。它或许经不起新式教育理念的推敲,对农村家庭却有惊人的说服力。当我们思考教育改革、高考改革等宏大话题的时候,必须考虑毛坦厂中学所代表的人群,而不能将他们当成“落后事物”抛弃;也必须直面阶层流动存在淤塞的现实,而不是架空现实地谈“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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