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级森严的日本职场难容“河野悦子”

　　【以剧为鉴】

　　为年轻人加油鼓劲，向来是日本职场剧“勾心斗角”、“商海沉浮”之外的一大主题。而现实里的日本职场、尤其是老牌公司却极度讲究等级,严苛的规训使得日本社会不断有白领自杀的悲剧。残酷的现实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剧情并不新颖的两部职场剧为何可以荣登收视王座。

　　剧中 职场能让人收获成长和善意

　　今年的日剧秋季档中，石原里美、菅田将晖主演的《校对女孩·河野悦子》收视率不俗，甚至国内时尚圈也掀起了一股跟着石原学穿搭的小热潮。这不是今年备受好评的第一部职场剧了——春季档的《重版出来》，则讲述了一个退役柔道运动员从出版门外汉成长为优秀漫画编辑的故事。

　　《校对女孩》是日本电视台10月开播的“水十剧”（每周三晚10点档）。一心想进入景凡社编辑时尚杂志的河野悦子，在7次屡败屡战的面试后终被录取，分到以“朴素”著称的校对部任职。入职第一天，落差巨大的河野放言要用优秀成绩在3个月内转职到杂志编辑部工作。核实事实、实地踏访、为工具书作者补充诸多内容……河野的实干一次次打动了作家们，却也引发了“校对不要越权做编辑”的讨论。好在校对部部长和文艺部编辑宽容开放，校对部诸同事也都在需要的时候给了河野有力的支援，这个真性情得有些任性的时尚女孩，在自我成长的同时也在改变着本来朴素寂寞的校对部。

　　同为职业剧的《重版出来》中，体育大学毕业的黑泽心将著名出版社兴都馆作为工作的理想殿堂。入职漫画部编辑后，对出版业一无所知的她，秉持着柔道“精力善用”、“自他共荣”的精神尽心尽力地服务着每一位漫画家。自暴自弃的年轻画师、暗中使坏的销售员、整体下滑的出版社形势……都不足以阻碍黑泽心为“千年老二”的兴都馆赢得久违的“重版出来”（漫画再版）。

　　为年轻人加油鼓劲，向来是日本职场剧“勾心斗角”、“商海沉浮”之外的一大主题。《校对女孩》和《重版出来》的新颖之处在于将视角从“社会主力”的男性移到常被忽视的年轻女性。“在日本，努力的女性也能出头”成为电视剧的最大卖点。然而现实绝没那么美好。

　　现实 电通新人过劳自杀阴影未散

　　在东大高材生入职电通不久就过劳自杀的阴云下，这两部为年轻人加油鼓劲的职场剧更是对现实的讽刺。现实生活中，25岁的高桥茉莉自去年从东京大学毕业后，进入电通公司网络广告部工作。作为日本最大的传播集团，这里没有景凡社工作安排的灵活、兴都馆工作氛围的宽容，却充满了无休止的加班与无处申诉的职场骚扰。

　　死前10月加班时间超过130小时，11月加班超过90小时，有过一天工作20小时的经历，假日周末深夜加班已成常态……在Twitter上，高桥感慨“1天20小时在上班让我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活，真可笑”。即便拼死拼活的工作，上司仍然不依不饶：“你加班的20小时对公司来说是无用功；会议中摆出一副很困的样子，说明没有管理好；别摆一副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充血的样子来上班；说什么现在的工作量太大了，是你能力不够”。上司甚至扬言接受她的申诉，但一定要用身体来报偿……2015年的圣诞节，忍无可忍的高桥茉莉在宿舍自杀。

　　《重版出来》中的黑泽心，对交给自己的每一件事都倾注全部热忱，每一集中结果也都给黑泽的努力给予相应的回报。工作的正反馈让黑泽越战越勇，“重版出来”彰显了个人与企业的共同成就。现实中的高桥，却在电通被上司一次次地骂“完全靠年轻与相貌获得职位”，“做的事情一点点价值都没有”，越是得不到肯定就越要靠加班熬夜证明自己的努力，企业战术性的努力掩盖了战略性的怠惰。职场文化强大到即便自杀之后，也没有一点点风声暴露出来，直到过劳死的裁定在半年多后做出，这一悲剧才得以震动日本职场。

　　相较于现实里的高桥，日本职业剧中的河野和黑泽是幸运甚至失真的。尽管他们身上也有许多日本普通白领的影子，然而电视剧里景凡社和兴都馆的团结与和谐却是职场中罕有的。残酷的现实似乎一定程度上解释了剧情并不新颖的两部职场剧为何可以荣登收视王座。

　　反思 日本的职场文化过于刻板森严

　　讲究年功序列、终身雇佣的日本职场，要求后辈服从前辈、个人服从集体，一旦让领导讨厌或集体反感，意味着可能一辈子得不到升迁或跳槽的机会。同时，每个人将自己手头的事做到最好的“职业精神”深入每个白领的内心，越俎代庖、大胆创新成为风险极大的职场禁忌。引起作家关注的校对员河野，事实上架空了编辑的地位，在现实中恐怕一日无法立足。剧中的河野却获得了编辑、上司、作家和市场的一致肯定。这让观众放纵心中狂想的可能，也有力地讽刺了刻板有余创新不足的日本职场文化——“初生牛犊不怕虎”也未必不是另辟天地的开始！

　　好在改变在一点点发生。创新、自由的职场风气近年来一点点从日本的IT企业转移到各行各业，毁誉参半的终身雇佣制度也在许多灵活就业方式的挑战中革新改造。可惜电通集团这样的老牌帝国，仍然保留了极强的上下级意识。而这样的大企业依旧是日本社会一般意义上的“好单位”，无数东大、早大的一流人才，怀揣着河野一般的真性情却一点点被规训成为残害高桥的前辈们。

　　然而即便循规蹈矩，现实中的日本职场人也常会感慨琐碎工作折磨了自我存在的意义，“我工作究竟为了什么”成为了职场心理学家们一遍遍被咨询的问题。高度发达的日本在职场文化的改造上总是保守的，职场应援剧的一红再红温和地提醒着白领们：今天很残酷，明天可能更残酷。

　　“选择工作究竟要服从安排还是听从内心？”“一个人的价值究竟全靠公司安排还是个人努力？”这是河野、黑泽在台词中真诚的发问，也是日本社会不得不认真思考的问题。

　　□大嘟（传播学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