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玄幻小说戒毒，是幸运还是讽刺

　　隔岸观我

　　现代社会是建立在各种成瘾性的基础之上的。工作狂是瘾，恋物癖是瘾，宅男腐女是瘾，痴男怨女也是瘾。既然瘾是人性深处无法被彻底戒除的东西，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让自己上一点有益无害的瘾呢？

　　日前，有一条很有趣的新闻被刷遍朋友圈。据南方周末报道，一位美国小伙子，因失恋而自闭，因自闭而吸毒，成了瘾君子。2015年年初，他突然迷上了一部名叫《盘龙》的中国玄幻网络小说。这部小说被一些翻译爱好者自发译为英文，竟在欧美国家吸引了一大票忠实的追随者。报道中说，这位名叫卡扎德的美国人曾经同时在三个翻译网站追阅15部中国网络小说。神奇的是，因为过度沉迷中国玄幻网络小说，这位小伙子居然完全失去了对毒品的兴趣，“自动”戒毒了。

　　这个故事说起来像是天方夜谭：用读书瘾替代了毒瘾，新的瘾比旧的瘾更加有益。难道这不是我们每个多少有些网络成瘾的现代人，都梦寐以求的事情吗？但实际上，这条颇具迷幻色彩的新闻，让我想起了一个似乎早已为现代社会所淡忘的成语：开卷有益。

　　如果说网络小说可以被归入开卷的“卷”的话，恐怕很多人会有意见。在一些人眼里，这种小说几乎没什么严肃性可言，完全是以“量”取胜的。一位文学网站的负责人对我说，一部网络小说要想保持热度，作者通常要“日更6000字”——每天写6000字，风雨无阻，何谈品质呢？

　　但对于很多在现实生活中奔波劳顿的人们来说，不需要卖力活动大脑、只花很少一点点钱就能体验梦幻般的虚拟世界，何乐而不为？当我们习惯于将文学和艺术分出三六九等时，我们实际上也就否定了文化的另外一种存在方式：满足需求。

　　现代社会是建立在各种成瘾性的基础之上的。工作狂是瘾，恋物癖是瘾，宅男腐女是瘾，痴男怨女也是瘾。既然瘾是人性深处无法被彻底戒除的东西，那么我们为什么不能让自己上一点有益无害的瘾呢？在这个时候，各种轻浅的文化样态，比如网络小说，就体现出了自身的价值。在我看来，网络小说实际上就是现代社会的美沙酮，它算不得什么人畜无害的存在，却至少让人们明白阅读和想象同样可以成为一种美妙的“瘾”。

　　所以，当有学生问我：老师，我应该读一些什么书呢？我总是回答：只要你愿意读，不拘什么，总是好的，因为开卷必然有益。当然，这是一个多少有些悲情的建议。当开网络小说的“卷”也变得有益的时候，我们实际上应当意识到文学艺术已经“沦落”到要与各种三教九流的爱好去争夺粉丝的程度。

　　只是当越来越多的人因为沉迷于网络小说而成功戒除其他坏的“瘾”的事情变成新闻被媒体关注和放大，又有谁会去怀疑这件事情的终极意义，就在于“文学”拥有伟大的救赎魔力呢？网络小说成了文学的代名词，既有点讽刺，也该令我们感到有些幸运吧。

　　所以说，在从牙缝里哼出“开卷有益”四个字后，我们要用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去迟疑和沉思一下，在如今这个众声喧哗的时代里，什么是“瘾”，什么是“卷”，什么是有意义的生活。

　　□常江（文化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