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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菲:深谙凝练艺术的个中好手

2018年02月10日 星期六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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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蜂·狂喜》
作者:(英)卡罗尔·安·达菲
译者:李晖
版本: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上海贝贝特
2018年1月

  2005年出版的《狂喜》获“ToSo艾略特诗歌奖”,这是英语世界最著名的年度诗歌奖。诗集是达菲复杂爱情经历的结晶。《蜜蜂》是达菲作为桂冠诗人的第一本新诗歌的诗集,是《狂喜》的后续,几乎包含了达菲对诗歌的全部探索。游荡穿梭在整本书中的灵魂就是蜜蜂,也是一种提醒自己的方式,让人们知道什么是最值得自己在意和关心的。

  严格说来,小说强调句法,是句法带出了叙事的肌理(文体)。诗则不然,它是秘密的吐露,每个发声的喉舌都希望能引发他者内心的共鸣。而为获得并强化这一效果,就须借助于节律的生成、音色的配置和修辞的运用,以此来淘洗、过滤并最终组合每一个瞬间闪现的词。作为一门极精微的语言的艺术,凝练是诗的必然。

  如果以凝练这个标准来衡量英国诗人卡罗尔·安·达菲,毫无疑问,她是深谙凝练艺术的个中好手。她是诗人、剧作家、教授,英国设立桂冠诗人341年来第一位获此殊荣的女性,毛姆文学奖、艾略特诗歌奖、科斯塔奖等多项文学大奖的获得者……她有着多种身份,但或许,没有哪一种能准确描绘她极致的才华,也不能表现她诗歌创作时的热情和责任感,这些只能在《蜜蜂》和《狂喜》这样的诗作中得窥见一斑。

  《狂喜》是焦灼的凝视,恋人的出神。从篇目命名和具体诗作的修辞语句里,我们可以明显看出她对玄学派以来英语诗人的学习和风格传承,比如对奇喻的娴熟使用,重复出现的某些意象:宝石、发亮的字母、光亮的时辰、玫瑰、教堂钟声、蝴蝶,等等。对诗人来说,这些物象和词汇,仍然能够传达诗人(作为中产阶级一分子)的安全感和不安感。艾略特曾这么说到诗人与传统的秘密关联:“不仅最好的部分,就是最个人的部分,也是他前辈诗人最有力地表明他们不朽的地方。”是的,这句话正可以用来评价达菲的诗。她的笔端流溢着英语诗传统的特色神采,这决定了她创作的高度。

  五十二首爱情诗,因是同一题材,所以必不可少会带入诗人的个人经验,就表达难度而言,的确是一次冒险。为达成情感能量的释放并稀释其浓度,达菲在很多诗作中都运用了排比句式。我觉得相比较另一册《蜜蜂》而言,达菲在《狂喜》一集中发挥自如的诗篇并不是很多。但我不得不说,有两首给我留下了明晰、强烈的印象。比如《十二月》:“火车疾速飞奔/狂喜/向你所在的城市/我明亮的星”,还有《雪》:“每一片落向我们的雪/都独一无二/当我们亲吻/或者当我给你讲路易斯麦克尼斯的诗/房间瞬时变得丰饶……”巧合的是,它们都是出现在诗篇的收尾部分。

  我读诗,喜欢做标注评点。在《蜜蜂》一集中,被我圈点出来的篇章明显要超出《狂喜》很多。被我打上着重星号的有《蜜蜂》《水》《小酌》《英国榆》。《郡》这首中的很多段落,比如结尾部分的“我想写下那些郡的名字/为我自己的孩子/愿所有牛津郡和格洛斯特郡的鸟儿/永远别在她视野中消失”,让我想起了奥登的《夜邮》;《冬天的传奇》这首同样展现了邓恩式的奇喻功力,但收束得恰到好处;还有另一首《雪》,不同的雪:“越来越紧/这美丽的雪/将大地揽进它激烈的怀抱/它像死神/但不是死神/更可爱”;而《死者》我认为是最出色的一首,华彩部同样出现在结尾,它令我想起了维斯康蒂根据托马斯·曼同名小说改编的电影《魂断威尼斯》中的某个长镜头:“在威尼斯/我们瞥见死者/穿过环礁湖漂流向岛上公墓/我们沿绿色的运河漂摇着我们的贡多拉/但没有死”。诗集的布局结构上也很有章法,读者须注意到首篇《蜜蜂》和尾篇《珍奇的蜜蜂》的前后呼应,诗人为我们呈现了一个完美的闭合环。

  《蜜蜂》一集共五十六首,题材跨度较大,除达菲擅长的情感和信仰题材,还涉及了战争、政治和生态等多面向的主题,而我不太喜欢她那些与寻常记者文人的报道风格趋向雷同的那些篇章。太接近现实,就有取媚的嫌疑了。我也讨厌诗歌中出现“奥巴马”“关塔那摩湾”“大规模杀伤性武器”这类词,不是不能写,是有失轻率。达菲还写了一首《阿克琉斯》,据说很可能就是献给因左脚跟腱断裂而受伤退赛的贝克汉姆的。如果有机会可以直告达菲本人,我会对她说,别太顾及这个凡俗世界的一众名人,他们的世界已足够喧嚣了,诗人不必挤到内场里面去。站在高远处,才能观察漩涡的中心,要么就直接走入具体可感的风景和凡人生活中去。诗人的功用,不是报道,而是见证和洞察。

  我们应学会一项新技能,拒绝无由的偶像化,努力以真实的见地,去体认文学交流的无限丰富的可能性。

  □马鸣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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