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嘀咕
刘可乐分享故事的价值是展示人类理性的可能性,而不是一个治疗教案,所以,我们无需对她太过苛责。
在最近一期的奇葩大会中,一名叫刘可乐的躁郁症患者在节目中分享了自己的疾病历程。她自述曾罹患躁郁症,先后问诊了二十多名心理医生,也曾服用了两年多的药物,但后来靠自己的思考和领悟,逐渐走出了病症的泥潭。
客观而论,刘可乐的分享是一个很好的示范,她一方面向社会普及了躁郁症的一些基本知识,同时又给予了收看节目的其他躁郁症患者以激励。当然,她所讲述的只是她个人特异性的罹病历程,其他的病人恐怕难以亦步亦趋地模仿。但她有一个观点很中肯,也很值得推荐,她讲自己现在的生活态度是不管躁郁症,也不愿给自己贴躁郁症的标签,尽情做自己。
有意思的是,刘可乐的个人分享在某知识问答网站上引起了小小的争议,有患者认为她所述说的根本不是躁郁症,因为自己的感受和历程与她不一样;也有精神科大夫认为她的述说有误导其他患者之嫌,得了躁郁症哪能像她那样拒绝接受持续的治疗。
在我看来,这些患者或者精神科大夫的评论意见,倒有苛求刘可乐之嫌——一个曾经遭受躁郁症折磨的患者能现身说法,而且是积极的示范,理应得到更多的支持和鼓励。
我们俗称的躁郁症,在《精神障碍诊断与统计手册》(第五版,DSM-5)里的正式名称是双相及相关障碍。所谓双相,意味着患者会在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状态下周期性切换,一段时间陷入躁狂或轻躁狂状态,另一段时间又陷入重性抑郁状态。根据患者是否曾陷入躁狂或重性抑郁状态,双相障碍可分为双相Ⅰ型障碍和双相Ⅱ型障碍,前者一般认为是典型的躁狂-抑郁障碍,但患者并不一定会陷入重性抑郁;后者至少一次陷入重性抑郁状态和轻躁狂。
其实,无论是哪种类型,都是对众多特异性患者的一种简单化概括,也就是说,不同的躁郁症患者可能有着差异较大甚至大相径庭的感受和罹病历程,任何患者的亲身经历都无法概括其他患者的感受,也难给其他患者以指导。
从这个角度,有精神科大夫忧心其他患者可能从刘可乐的分享中被误导是可以理解的,但问题是普及治疗常识的责任不是患者,而是大夫。刘可乐作为一名患者,她当然没有责任和义务来承担医者应该履行的精神疾病治疗常识科普责任。
从另一个方面讲,无论是双相障碍,还是其他的精神障碍,本身都是一种简单粗暴的分类概括。每名患者所表现出来的症状以及背后的病理因素可能各有其特殊性,有些患者无论怎么治疗都难以奏效,中外临床上失败的精神治疗比比皆是;有些患者在一定程度上拒绝治疗却能靠自己的意志努力来取得令人咂舌的好转。
在比双相障碍更为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中,有一位著名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不仅拒绝治疗,而且还凭借自己的意志教书育人,从事研究,并荣膺诺贝尔经济学奖。他就是小约翰·纳什,他的故事被改编成电影《美丽心灵》。如果按照那些诟病刘可乐的精神科大夫的说法,小约翰·纳什的传奇故事根本就不该宣扬,那将误导多少待治的精神分裂症患者。
在我看来,无论是小约翰·纳什,还是刘可乐,他们能够靠自己的努力而不依赖教条的治疗规程,以挣脱精神障碍的泥潭和桎梏,都是值得传颂的励志故事,展现人类理性力量之美的美好故事。
所以,我愿意给刘可乐的分享点赞。节目中她是一个故事讲述者,而不必是躁郁症患者。她的分享故事的价值是展示人类理性的可能性,而不是一个治疗教案。
□唐映红(心理学学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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