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02:文娱时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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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花之味》有乡土人的面目

2018年04月25日 星期三 新京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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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溶洞里母女二人翩翩对舞,身心相对,像受了伤却仍然美丽、倔强的孔雀。
留守儿童喃杭(左)和小伙伴开心大笑。

  【今日看片】

  刚在平遥国际电影展获得新生代单元最受欢迎影片的《米花之味》,讲的是傣家村寨里留守儿童与单亲妈妈的故事。“米花”是节日里庆祝“团圆”的食品,在《米花之味》中则表达了分离与不愿分离之间、传统与现代之间微妙动人的波动。社会线索是隐在的,但也因此一旦打开,会是更醇厚的生活与情感。

  《米花之味》的故事看上去集中于“母女之间由疏离到和解”的互动,却在这样一个足够细腻的基础上,至少给出了村寨与个人自我救助的三条脉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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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是音乐与舞蹈的脉络。单身母亲叶喃从城里到家已是上灯的夜晚,竹楼里没有人。推开窗传来了隐隐的音乐。寨子里一处地方灯火通明,乐声喧天。女儿喃杭和伙伴在台上穿着金色的袍子,跳印度舞,有点害羞。音乐出现故障时,两个女孩把手臂停在动作里,相视而笑。

  留着脏辫的社工青年出场了,金色的衣服,壮硕的体魄,对另一边等着上台的几个妇女说:你们快去换衣服。开始以为,是这青年承包了什么给游客演出的工作。后来才知他是社工,这是村庄文娱活动的组织。之后他在村子的里一切奔忙,都有此一时刻的尴尬影子:真诚的、困难的,似乎常常无奈,但并不放弃的。他组织的“社区文艺”有没有用呢?等着上台的妇女们打瞌睡,说白天干一天活,晚上还跳舞太累了。但跳着印度舞的小孩子,喃杭和她的朋友这一对偷东西、打架的“问题少女”/留守儿童,在这生涩的舞中却散发着纯真活泼的生气。

  叶喃和女儿喃杭的第一场对话,因此是关于这舞蹈的,谁教你的?这是很有意味的。在城里人忙不迭把“原生态”作成一个商标或者鸡汤,手持“原汁原味”的莫名标尺去测量一个民族的乐舞时,村寨里的青年却已经把拉丁美洲的雷鬼音乐和自己的民族旋律结合,玩出了活泼泼的现代民族音乐。

  电影中,一系列事件与情感的冲突、退让、触探之后,母女二人开始从各自的生气失望、委屈别扭中放下了心防。村里的流言蜚语在母亲焕发的舞姿和笑容里退隐。结尾,溶洞里母女二人翩翩对舞,身心相对,像受了伤却仍然美丽、倔强的孔雀,重建生活的语言。何其有幸,音乐和舞蹈对少数民族来说,果然隐藏着文化与心灵的密码,是疗治也是创造的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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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有,信仰和共同体的脉络。喃杭的朋友喃湘露意外亡故,村子里的人为了问题儿童等一系列时代冲击下的“病症”,请巫师们做法,求问山神。山神上了叶拼阿婆这个伶牙俐齿、论人是非、怪年轻人“不听话”的巫师的身,她/山神说:你们的米花、米酒的味道都不对了!你们有多少年没有去拜石佛了!

  于是人们下了决心去拜石佛,带着祭品和锣鼓。石佛所在的溶洞却已经成了景区,挂着“今日休息”的牌子。景区外跌坐、垂头不语的这一群人,陷入了颇为后现代的荒谬情境里。“脏辫”却突然站了起来,背起鼓,“既然来了,不管在哪儿跳舞,石佛都看得到我们吧!”

  诚然。寺庙作为村寨的中心,已经装上了WIFI、供上了用人民币做的花,却不能安顿人们的生活与身心了,尽管人们依然恭敬虔诚地在此跪拜。那么,重回更古老、更朴素的山神与石佛,不如看做这共同体的一个自然而然的自我救治的努力。叶喃其实同女儿一样,是个并不循规蹈矩,也并不畏异样的眼光与流言的人。但是,她又是一个在村社共同体中虔敬、融入,既懂得尊重也懂得变通的人。她让女儿借礼佛的机会去跟叶拼阿婆道歉和解。

  《米花之味》的寨子里,普通人的表现,或许表情平板,却不失纯真和欢乐——是乡土人的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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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条脉络,劳动和土地。叶喃回到故乡,在为女儿惹的乱子奔波之间,她穿着傣族女孩婀娜的筒裙,非常熟练自在地做着各种农活,喂猪、扒谷子、为开小饭馆的家刷大盆大盆的碗。如果故乡的土地可以谋生,她或许是可以在故乡安居的。

  虽然她曾对着女儿大嚷:不好好读书,将来到城里清洁工都没得做!爷爷就说,不是非要去城里。这是一种自然保守主义的想法。同时追求开放多元也在其中,信仰和金钱,新思想和旧观念交织。

  留守儿童问题,除了外在社会条件的改变,还应有人的身心的焕发,以及村社的自我修复的层面。留守儿童也好,他们进了城的父母也好,他们在困境中,但不是无知无识,只能等待救助的。

  在叶喃对女儿大嚷之前,“脏辫”正在她家里,跟她父亲和长老商议,邀约叶喃加入他们的社区工作。见过了城里“大世面”的叶喃,坚强、独立,有头脑,她显然经历了很多;她不见得非得进城。对女儿的大嚷或许更多是为“不好好读书”。

  有人会觉得这样的趣致,会模糊了留守儿童问题的严重性。也有些朋友,常扼腕于有进步意识的文艺工作者,把好好的故事拍得了无生趣。再进步的思想,再美好的情感,必须诉诸不让我们厌倦的形象来传达的。《米花之味》或许找到了一个平衡。

  无论如何,期许着《米花之味》的这一努力。在认识“乡村”的路上,他们走了一条更重视人的身心活力,也从而更有希望的路。

  □李娜(社科院副研究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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