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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20世纪著名的侨民作家、被称为“喜剧之王”的阿尔卡季·阿韦尔琴科曾经在一篇文章《类似于幽默讲座的絮语》中,坦率地称自己并不清楚什么是幽默,因为他找不到最适合的定义;但他在文中指出了幽默最主要的几个特征:非直观、无目的、不必要。笔者无意对阿韦尔琴科的观点证实或证伪,但从他的小说集《米西奈斯的玩笑》来看,真正经受住时间的考验,在今天读来仍令人回味的篇目,似乎并不是那些没有目的、也没有必要,纯粹只为逗乐而创作的作品。喜剧之所以在读者心中留下了印象,往往因为其中指向性很强的悲剧成分。
在侨居国外之前,阿韦尔琴科站在白军阵营的立场上,曾发表了大批针砭时弊的讽刺小品,除了当时的一些幽默杂志,这些短小的文章通常刊发在他担任主编的《萨蒂利孔》、《新萨蒂利孔》杂志上。这本小说集编选的篇目涉及意识形态批判的较少,但从《科学的受难者》、《造访》、《伊万诺夫的病史》等几篇作品,还是能感受到他写作《插在革命背上的十二把刀子》时的激情。在这种题材的作品《鲁滨孙们》中,一个知识分子和一个密探因为沉船流落到一个岛上。即使是在这样的极端环境下,密探仍然没有放弃对知识分子的监督和限制,支撑“猫鼠游戏”这一喜剧形式的是知识分子被禁锢、被管制的事实,相信很多读书人读到这篇会哑然失笑。
讽刺最重要的两个方面——“模仿”与“变形”,被阿韦尔琴科运用得恰到好处。除了政治题材,阿韦尔琴科将主要笔触放在了日常风俗描写上。这一类型的作品他写得非常成功。譬如《不可能的事》通过一种假想,将学生和老师的位置对调,在学生大胆的揭露下,地理老师和历史老师消极怠工、陈旧教条的毛病暴露在读者面前。而结尾这样时空混乱的狂欢化叙事最终又回归现实,历史老师恢复了自己疲惫的嗓音,为同学们按部就班布置作业,不由使人悲从中来;《马赛克》中描写花花公子科拉布廖夫同时在六个女人中间周旋,使尽浑身解数最终还是没能成功自圆其说,不知前不久刚刚去世的俄罗斯导演格奥尔基·达涅利亚在拍摄《秋天的马拉松》(1979)前是否受到这种啼笑皆非的场景的影响。笔者认为,阿韦尔琴科作品的喜剧性与契诃夫的有许多不同之处。读契诃夫,你会被带有缺陷的主人公本身的人性感染,而阿韦尔琴科更多是通过事件的变形,让读者体验事件背后世界的荒诞空虚。这反而更接近果戈理对主人公生存状态的审视,如《狄康卡近乡夜话》中的那几个短篇呈现的怪诞世界。
这种带有戏谑和荒诞意味的风格,尤其体现在长篇小说《米西奈斯的玩笑》中。这是阿韦尔琴科的唯一一部长篇小说,写作于1923年6-7月份。故事围绕20世纪初革命前的彼得堡一位阔绰的男士米西奈斯展开。这位无所事事、带着忧郁气息的中年男人,身边聚拢了几个“狐朋狗友”:善于下棋的记者“贾库”、怀才不遇的诗人“蚊子”、讲义气的大学生“保镖”。一天,“保镖”带了一位年轻的诗人和大家认识,因为其清秀的长相,众人给他取名“洋娃娃”。几个人出于无聊,决定捉弄这位年轻的诗人。他们利用在报纸工作的便利,将“洋娃娃”打造成文坛新星,却不料弄假成真,他收获了文坛的赞誉,连米西奈斯的妻子和聚会中的一个女客都迷上了他。这个故事的框架,与书中一个短篇《黄金时代》类似,但内容意蕴却要丰富得多。作者的叙事节奏十分缓慢,尤其是米西奈斯和朋友的对话,既荒诞不经,充满喜剧色彩,又耐人寻味,带着伤感的情调。
而小说结尾处的抒情使人难以抑制感伤:“噢!强大无敌的时间!祝你永远美好!你是最好的医生和最好的良药……”闹剧结束,米西奈斯的家中一切照旧,他们似乎可以永远这样慵懒、漫无目的地生活下去。这是狂欢化又一次散场后遍洒的忧伤,也是侨居在波兰的阿韦尔琴科对旧日彼得堡献上的最深沉的乡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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