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栏与秩序

　　■ 遥远的工厂

　　人作为社会成员被管理，应该是获得服务，而作为工人被管理，则是对产权关系的服从。

　　毫无疑问，工厂区是被围断的空间。围栏之内是工厂，围栏之外是社会。围栏划定了权属，保安负责验证，他们负责完成进出工厂的手续。

　　这种围断装置既是物理的，也是无形的。从物理上说，围断装置设定了工厂的区域，划定工厂作为权力场所的空间范围。这个物理形式，是产权的地理呈现，但也不仅如此。它同时是工厂的生产关系的边界。围栏之内，工厂对工人实现管理，体现着厂方的意志，管理措施包括奖励和惩罚、塑造团队和激励生产率的办法。

　　服务业是不得不驻在城市中心的，而且场地局促，不得不将塑造团队和激励生产率的活动摆在街头。早上八点半至九点半之间，往往可见服务企业的员工穿着工装列队训练，内容包括励志口号、小合唱、集体操、沿街跑步等。但这是管理的外在方面，以奖惩为核心的管理，是更重要的方面。获得奖励可能是艰难的，而得到惩罚相对容易，因为奖励需要持之以恒的努力，才能获得，而惩罚往往能在松懈的瞬间到来。

　　发生在厂区内的一切，都是远离公众视线的。工厂必须封闭式管理，否则现代生产将无以完成。工厂管理不仅封闭而且可能神秘，管理也完全可能成为工厂的技术秘籍、商业机密。所以，不在工厂里的人，即使有兴趣，也并不容易了解工厂里发生的事。在“全员打工化”条件下，人们都在面对自己作为管理对象的属性，同时也就是各各被管理分割开来，应接不暇。

　　工厂绝对是有秩序的。一个个工厂围栏将无以数计的工人安排在秩序之中，岗位不只意味着人被纳入生产过程，而且意味着将无以数计的工人做了秩序化的托管。工厂管理由此成为社会管理的组成部分，一个人出售多长的劳动时间，就是在多长的时间内不再作为社会成员去活动，这减轻了社会管理的压力。由此，将社会成员纳入工厂体系的秩序，这是社会管理乐见的。

　　人作为社会成员被管理，应该是获得服务，而作为工人被管理，则是对产权关系的服从。既然社会管理乐见人被纳入工厂秩序，对这些人的服务就可以部分撤销，由工厂用工厂秩序去填充。社会管理以秩序化为目的，那么让工厂完全托管工人，任由各项社会服务包括法定权利在工厂里被打折扣，就很容易理解了。

　　通常，这被解释成企业自主权，除非发生人命事件，工厂的围栏往往成为绝对边界。工人权益保护困难，不只是因为厂方能交纳税收，以及基于效益原则的权力对资本的承诺，单是从制造秩序这个角度，权力也会倾向于将工人完全交给工厂。

　　这样的做法，显然需要改变，也必须要改变。（3）

　　刘洪波 资深评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