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田野笔记
在学界,原则上讲,长期田野调查(fieldwork)的人都有自己相对固定的地方。知道的人常常会将这个固定的地方称之为“某某的田野”。因为,别的人没有去调查过,所以原则上而言,对某某的田野描述以及阐释也就不好品头论足。反之,调查者则常常自鸣得意、四顾盎然。
□岳永逸(民俗学者)
我老家在四川盆地边缘一个叫槐树地的村子。这里至今都土瘠民贫。从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晚期开始,能外出打工的基本都外出了。改革开放初期近两百号人的槐树地,现在常年固守的已经不足二十人,而且都是平均年龄在五十岁以上的长者。在人丁还兴旺的时候,槐树地人喜欢把某家的自留地与那一家人,尤其是与女主人联系起来,等而视之。
在大集体时期,槐树地每家一至二分的自留地都是房前屋后的好地。要进某一家的门,一般都会先经过这家的自留地。为了改善生活,每家每户尽可能在这块可供自己支配的自留地上精耕细作,栽种瓜果蔬菜,在供自家食用的同时,将剩余变卖,贴补家用。于是,自留地在槐树地也就有菜园子的别名。由于男主人常常要下地干活,菜园子就主要是女主人经营管理。这样,一年四季自留地上的物产茂盛、丰富、多样与否就天然地与该家主妇是否勤劳、是否善于计划、是否财运旺、是否手巧等等联系在了一起。自留地上物产丰富的主家常常会将其瓜果小菜赠送邻里,而邻里有隙的,无论是不共戴天还是小恩小怨,也时常会在夜深人静时拿自留地出气。这样,自留地景观的好坏也就与该家在村里的社会地位、经济状况、人缘好坏联系在了一起。
不仅如此,自留地种的好坏也与该家儿女的婚姻大事联系在一起。直到1990年前后,前来相亲的人通常会在媒人的带领下特意看看该家的自留地。有一回,就因为陪女儿前来相亲的母亲看到男家自留地的稀稀拉拉,便直接拉着女儿打道回府了。一直在家里等着客人的男主人在知道是怎么回事后,与女主人大大地吵了一架。吵过之后,双双扛着锄头拾掇自留地去了。
如今,虽然常住的都是两鬓斑白的长者,但槐树地的自留地始终都是春意盎然。老人们还是颤巍巍地挑着人畜的粪便浇灌。待这些长者有一天老去了,那些多年都绿意盎然的自留地会是什么样的境况呢?有些反讽的是,远离土地的都市子民们在努力寻求着绿色、安全的菜园子蔬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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