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他们

　　■ 我的大学

　　在六月天里排练真不是件好玩的事。排练快结束的时候，学生们打了起来。

　　□黄晓丹（大学教师）

　　先是他系男生趁月黑风高潜入本系宿舍偷袭，被本系男生打翻在地。又是本系女生赶去男生宿舍喝彩，被他系男生踹了一脚。局势很快乱成一锅粥。

　　习惯了自由散漫的大学生活，忽然要天一亮就去操场报到，就差不多已经难死他们了。何况在白花花的大太阳下，半小时后头顶冒烟、一小时后大脑空白。高年级女生撑着小阳伞走过，像看熊猫一样把他们一个个从头看到脚，更让各位小帅哥羞愧得恨不得钻进蚂蚁洞。

　　但他们很快就进入了角色。皮肤晒得一般黑时，他们已经很熟练地用“我们”和“他们”来彼此称呼。“我们方阵最优秀”、“我们方阵最强大”，有两周时间，昼伏夜出的兔老师总是在睡得最香时被排山倒海的口号声吵醒。最初兔老师愁眉苦脸地赖在床上，想不出为啥要把同一句话喊上五遍。但渐渐兔老师能分辨出喊声的不同来源，原来除了操场上埋伏了四个方阵之外，还有一个方阵在图书馆门口。这个方阵居高声自远，口号铿锵、回声袅袅。每当“最优秀、最优秀、最优秀……最强大、最强大、最强大……”的回声传来，兔老师就判断喊战结束，可以继续睡觉了。

　　本来一切顺利。学生习惯了排练、师姐习惯了看熊猫，连兔老师都习惯了口号声。据说很快会有一场精彩的会演，学生们信心十足，发誓“战胜他们方阵”。可谁都没想到，导演觉得单数不符合美感，因此需要把五个方阵重新组合成四个。

　　女孩子们先开始哭泣。第一个默默流泪、第二个吸着鼻子、第三个蹲在地上边哭边喘。男生们东撞西撞，一言不合就要打架。最后终于勉强凑成四个方阵，但怎么看都横不平竖不直。有些人之间贴得太近，有些人又离得太远。口号也失去了气势，不但回声听不见了，还常常喊错节拍。事故实在太多，教练拼命吹哨，兔老师只能每天顶着两个熊猫眼去上课。

　　好在汇演的时间终于到了。就在混战后的第二天，窗外一早就响起了运动员进行曲，却没听见那些熟悉的口号。兔老师迷迷糊糊睡到中午，起来一看，校园里恢复了宁静，没有方阵、没有一样的制服，只有一些学生看起来肤色更黑些，像是刚晒过日光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