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初到法国不久,去到一个法国朋友家做客,早餐时间,很普通的对话,他问我一般早上吃什么,为了表示虽然只到了几个月,却已经很快同流合污,我别着头说自然是喝的咖啡,吃的面包片。
□驳静(旅法留学生)
我专跳过重点,只描述说刚买了烤面包机,抹着黄油果酱,脆生生香喷喷,你们法国的黄油果酱真是不一般的好,抹在什么上面都能成世间美味。
我草草奉承完东道国,他又问,咖啡呢,用哪一种咖啡壶啊,我努力咽进一口,低没声地说一句,速溶的。心里还补一句,你们法国超市里速溶的可不好买呢,第一次买回来一袋咖啡粉,以为那就是,后来得知,那其实是咖啡豆磨出来的粉,民众的超市里,卖的大多是粉,有一整牌货架的各色品牌。仍然把热水加到这粉里去,速溶咖啡经验丰富的人一眼就看出情况不对,在热水的刺激下,本该立马我中有你你中有我,可是它们跟滴血验亲似的,在特写镜头下啪一声互相弹开了。如此,仍皱眉尝一口,再在只有一个人住的房间里环顾四周,哇一声吐出来。这种事,对遇事向来端着从来不敢当众挖鼻屎的姑娘来说,当着外人,是不会说出来的。
一听速溶,这一位爹皱起热情的眉头,抛下正喝的咖啡不管,从橱柜里寻出一根2B铅笔高的铝制壶。肉眼看去分两层,拧开来里头还有一个滤层,是搁咖啡粉的地方,上下分别是金属滤网。凉水在下层,拧紧后要在炉子上煮,等水开了呲呲往上窜,穿越中间咖啡层,逆流而上,鲤鱼跃龙门似的,上来后就滚烫滚烫地待着了。
就这么着,我有了人生第一个咖啡壶。下午时分,等它煮十分钟,是一件充满情调的事,来不及上课去的早晨,等它煮十分钟,是一件暴殄天物的事。于是,新鲜感过后,它很快就被宜家的一个玻璃塑料制品代替。
隔几年,读到一本讲英国咖啡馆的书,这些个最早出现在英国牛津的咖啡馆,有个小名叫作“便士大学”,因为一杯咖啡值一便士,花上这钱,没见过世面的人就能坐下来听高谈阔论者讲时事,胜看十份报了,往大了说,那可就是开启民智。
继而想起我的第一个壶,仍有这么个图景:缺乏现代工业流线性美的铝色壶,粗砺地立着,一只黑色胳臂凸起一个直角,扭在一边,给它造好旧年代的型。它把我从速溶咖啡滥竽充数的味觉里涝了出来,穿越一层咖啡粉,跃至过滤后的另一层,滚烫地带给我一种刀光剑影的成人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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