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的痛感与岁月的温馨

　　【岁月之歌】

　　□书评人 蓝冰

　　京城2012年的第一场雪降下时，在暖气充足的房间里伴着玫瑰即将枯萎的香味，终于把吉本芭娜娜娜的新书《喂喂下北泽》读完。依然是吉本一贯擅长的死亡与梦境混合、人生挣扎与成长的主题，依然是吉本对情感与细节纤毫毕现无言诉说的境界，依然是吉本一贯融合人世沧桑的和充满爱的岁月温馨的文字流淌，父亲去世后芳芳移居到下北泽再度成长与出发的故事，又一次把我感动。

　　从小在富人区黒目长大的芳芳，家庭生活幸福和睦。不料噩耗传来，父亲竟与一陌生女人殉情而亡，芳芳失去至亲无限伤痛的同时，又深深体验到了被最亲爱的人背叛的痛楚。父亲死后两年，芳芳母女俩人仍旧无法走出死亡的阴影。大学毕业后，芳芳搬离整洁宽裕的家，来到年轻人聚集、热闹嘈杂的下北泽，在出租房附近一家法国小餐厅找到帮厨工作，希望可以摆脱过去，过上全新的正常人生活。没曾想，过惯富太太生活的母亲却突然搬进狭小破旧的出租屋，和芳芳一起开始共同舔伤的奇妙生活。市井熙攘的下北泽，温馨轻柔地包容着死亡也无法埋葬的母女两人的缺失感和孤独感，一段关于黑暗过去与梦境昭示、城市与人的爱的物语就此展开。

　　父亲的死亡如阳光下的巨大阴影，越是在闹市街巷人流熙攘的下北泽就越发寂寥，对往生父亲的怀念，因为顾及母亲而不得不克制，都通过路灯下芳芳那个落寞的身影徘徊在书中，让人忍不住轻轻叹息。吉本芭娜娜娜的作品，无论是成名作《厨房》，还是《阿根廷婆婆》《无情厄运》《雏菊人生》等等，几乎每本都浓墨重彩地书写到了亲情，在本书中，母女两人被伤害后，一起努力摆脱往日黑暗、愤怒和悲伤的故事，令人感动；其中刻画的母女互相关爱的暖暖生活细节，更是细腻入微。母女俩人相依为命，互相取暖，所以芳芳说：“我们用各自的方式挣扎着活下去，因为不能求死只能求生，而活着，就得把那种决心和意志显示出来。”

　　相比亲情的渲染，吉本在本书中似乎刻意地收敛爱情的描述。正值青春年华的芳芳，由于内心的伤痛，对于爱情的感知有些隔膜和冷淡，面对与自己年龄相仿、温柔体贴的准男友新谷君，芳芳由于内心的悲伤而无法放纵情爱，瞻前顾后无法彻底尽情地爱一回时，只能在心中感叹：“我看着他，就像一个有家室的男人看着一个自己深爱的女孩儿一样，心里充满了哀伤与无奈。”寥寥数笔，一个哀婉忧伤的少女的内心世界，透过吉本细腻的文笔，就这样生动地跃然于纸上。

　　虽然没有巧妙、离奇的故事情节，也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描写，芳芳与母亲两人抱团取暖，努力走出父亲死亡阴影的故事，正如你我平常得无需向人诉说的琐碎生活，却丝丝渗透出了吉本对人性的悲悯。书中平淡叙述时不乏精彩的句子，如“我终于明白了，在这个世界上，当你在某些地方失去多少力量，你就能在其他地方获得同等分量的力量”，体现出了母女俩对爱的渴求与求生的勇气。虽然全书充满着一种无法明诉的撕裂的伤痛，但透过吉本对人物情感的细微描述，却又时时透露出一种不经意的领悟和深刻，那些生命中小疼痛小伤感的感悟就缓缓地流淌在字里行间，既有阅遍人世沧桑的深度，也有岁月流逝相濡以沫的温暖。